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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或者没有,又有什么关系?”雪见未枝托腮反问,“我难道非要需要一些意义才能活下去吗?”
“你的问题很奇怪。”她说,“婴儿会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下来吗?不,他们只是活着,凭借本能地活着。人注定要迎来死亡的一天,在此之前都是活着,不需要意义也不需要理由。”
“如果活着很痛苦呢?”太宰治轻声问,“死掉会更好吗?”
“你很痛苦吗?”枝枝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是很能理解别人的痛苦,可能是因为我不常有类似的情绪。”
太宰治一时无言。
倾听者若是想与倾诉者更进一步,共情是很好用的手段。人总会对和自己拥有相同经历相似想法的人抱有更高好感,这份经历不需要真实,随口为之的安慰更多是谎言。
太宰治善于谎言,如果是他企图和人进行深一步的聊天、侵入别人的内心,他绝不会像枝枝一样说大实话。
可正是这句实话,让太宰治忽然觉得可以再和她多说一点。
不要自以为是的怜悯,人与人之间绝对不可能完全理解。
“得到的注定会失去,永恒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太宰治慢慢地说,“父母最多陪你到五六十岁,无可阻拦的死亡会带走他们;最要好的朋友可能因为一句话一件事与你老死不相往来;今天还抱在怀里的宠物明天就会被邻居打死扔进垃圾箱;曾经承诺过永远在一起的恋人不出一年便彼此腻烦到不愿再看一眼……”
“人在活着中不断失去,最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地死亡。正如来到世界那天满目漆黑,离去的那天黑暗依旧。”
“这难道不够绝望么?”
雪见未枝安静地听着,她的瞳眸比流淌的河流更清澈,青草扫在女孩子雪白的长裙上,如一幅倾尽画师爱意铸造的静态画。
“太宰君像兔子一样呢。”她感叹道。
太宰治:“什么?”
他难以理解地皱眉。
游荡在水里浑身湿透的青年姿态颓废又阴郁,黑泥满得快要淹没鹤见川,却被枝枝不按常理出牌的话语堵回去,眼眸中显出几分诧异。
怪可爱的。
“兔子,小兔子。”雪见未枝双手竖起两根手指比划在头顶,“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的小兔子。”
“兔子会因为寂寞死掉,你也是这样么?”她笑起来,对太宰治仿佛被冒犯到的可怕表情视若无睹。
“独自一个人。”雪见未枝重复太宰治的话,“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很可怕、很绝望、很痛苦么?”
“人类是群居动物,共同取暖合作生活是刻在本能里的欲求。”她说,“一直一个人当然很可怕呀,又不合群又很孤僻,人人都是要有朋友的,最大的坏蛋都有志同道合的友人。”
“没有人陪着很可怜,曾经陪伴的人离开很痛苦。在无尽的黑暗里望啊望啊,只看得见最后依旧孤独的自己。”
雪见未枝看着太宰治:“你拥有比任何人都优越的头脑和远见的目光,因而看见命中注定的真实,又明白此题无解的绝境——所以,对你而言活着没有意义,它只存在痛苦。”
“是这样吗?”
完全正解。
太宰治必须感到惊讶,因她竟能一字不差地说出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怎么会这样呢?雪见未枝和他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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