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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深不可测，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暗中筹划，着实不好对付。顾原野是这般想的，想到方才有关建宁郡王府和天涯山庄勾结之事随着沈厌的隐忍和卑微而疾疾无终，顾原野只觉心中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这件事他总是要弄个清楚，他不允许这般糊里糊涂地糊弄下去。不过，现下他到底看不清沈厌的心思，先不论是敌是友，沈厌身份摆在那，就没有可能是友。
“太子殿下送来的消息，便算是顾某欠了太子殿下一个人情。太子殿下，若是……”
“不是！等等！明明我是因为阿绾才亲自送来的消息，要欠也是阿绾欠我的人情，怎么就算是顾世子欠我的人情去了？”顾原野话还未说完，便被沈厌给急促打断，他可不会放过让阿绾欠下自己人情的好机会，否则他以后哪里来的死缠烂打的正当理由。
“重要吗？”顾原野俨然漫不经心。
“当然重要了！你是你，阿绾是阿绾，自当分个清楚！”沈厌道。
顾原野笑了笑，嘴角带着一份嘲弄，“我和阿绾本是一体，哪里分出你我！阿绾欠下的便是顾某欠下的，那么阿绾欠太子殿下的人情，若是要偿还理应落在顾某的身上。”
“呵！”沈厌冷笑一声，“难不成顾世子还能够替阿绾活下去不成么？”
“若是可以，顾某自当在所不惜。”顾原野声音坚定，目光清朗，一身清清白白，君子坦坦荡荡。
“不是！你！我……算了！”沈厌在顾原野的这一身坦荡之中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到头来竟然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作罢。
说了这许久的话，顾原野只觉嗓子有些干涩，低头垂眸想要去端茶润润嗓子，目光忽然落在那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棋局，阿绾和沈厌方才较量的那场棋局。顾原野望着纵横交错的棋局，垂下眼帘，不知想到了什么，似有试探道：“太子殿下棋艺可谓是一绝，改日定要登门拜访，与太子殿下切磋一二。”
听顾原野提起方才的棋局，沈厌眸色微微一顿，转瞬即逝，漫不经心答道：“随时恭候！”
沈厌很清楚顾原野早已将他的心思看穿，他们都是一样的，千方百计布局不过是想要阿绾赢得棋场上的胜利罢了。在沈厌看来，顾原野的棋艺应当与自己不相上下，方才两人皆是同样地的手段，只不过他拆穿了顾原野，而顾原野却是未曾拆穿他。起初，他还以为，顾原野会同自己一般在阿绾面前戳穿自己的心思。
可是，顾原野并没有那么做，皆是惊才绝艳之人，行事作风没有半分相似之处，自然心性有所差别实属正常不过。
“时候不早了，顾某还有事，便先走一步。太子殿下自便！”顾原野一撩衣袍起身，朝着沈厌微微拱手作揖，礼数周全，面面俱到，可谓是行事作风滴水不漏。
“顾世子慢走！”沈厌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并未阻拦。
顾原野走了没几步，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停下脚步，眼眸不知望着哪里，似有所思。沈厌便静静地坐在那望着顾原野礼数周全的离去却又不知为何停步玉立在此，只是含笑不羁的眼眸似乎带着几分微弱的期待。他倒是想看看顾原野，这一身君子气节之身之人还会对自己说什么。
顾原野似乎是在挣扎，眉微可见得蹙起，忽而眼眸一抬，双水握紧又松，猛然有力转身朝着沈厌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啪！”一声，沈厌打开手中折扇，在胸前挥动，饶有趣味地望着眼前之人。
顾原野的面容冷峻清朗，神色莫辨深邃，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视眼前之人，“沈厌！若你不是北阙太子，或许我和阿绾便信你了。”
沈厌手中折扇骤然顿住，瞳孔骤然一缩，笑意僵硬在嘴角，整个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顾原野深深地看了沈厌一眼，转身离开。
那一眼带着怜悯和同情，也带着冷漠和凛厉，更多的是挣扎和犹豫，目光复杂，神色难辨。
那一眼仿佛穿越一睹一睹厚重的城墙，穿过烟雨蒙蒙的江南，越过茫茫无尽的沙漠，戈壁滩上自尘埃开出的花在朦胧迷离中绽放，来到广袤无垠的草原，策马奔腾，他便是草原上那匹最为桀骜难驯的野马。回到他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的地方，长安城的万家灯火，亦不及他耀眼夺目。
他，便是这俗世最耀眼夺目的英雄。
行动间步履微微衣袂翩翩，俊俏少年陌上风流。那一缕青衫在风中飘扬，将军的热血炽烈仿佛要从胸膛之中透出来。这一身谦谦君子模样，清清白白，坦坦荡荡，泡的便是一把潇潇而立的君子骨。
沈厌在这耀眼夺目的英雄中恍惚了心神。顾原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是一把铁锤一下一下地敲进了他的心脏之中，字字珠玑，句句犀利，于他而言，未免太过残忍。沈厌满是疲惫地闭上双眼，痴痴呢喃一句，“如果……如果我不是北阙太子……”就好了。
“殿下怎么可能不会是北阙太子！”陆听辙自幼习武，虽出身名门，却不喜诗书，酷爱习武，自然不懂这些言语之中弯弯绕绕之道：“殿下是北阙储君，身份地位何等尊贵，殿下日后可是要成为众生敬仰高高在上的帝王。”
“是啊！我怎么可能不是北阙太子！呵。”
众生敬仰，高高在上又如何！如果可以，他情愿不要。渔夫苦樵，种田下地，林中放鹿，野间打猎，粗茶淡饭，煤油火堆，倒乐得一个自在。可惜了，他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的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疲惫，气若游丝，好像被俗世掩盖了所有的绝望一般。
章华台。
“长公主殿下到！”
“参见长公主殿下！”
萧沉璧的到来，章华台两边跪了一地的宫女内侍。萧沉璧随意地扫了一眼，章华台可谓是众妃云集，后宫中大多数的妃嫔都到了，只有寥寥几个未曾来此。萧沉璧极为淡漠地扫着殿内的众妃，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那谢贵妃和傅淑妃的身上，她很清楚地能够看到谢贵妃那神情面容之中尽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