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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盛京京城,朱雀大街,忠武王府。
明灯于僻静幽巷,王府前两樽上古神兽吉祥如意雕刻塑像,护卫佩剑立于两侧,层层叠叠长阶之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墨绿青苔,乃鲜少有人踏足的缘故。忠武王府,空有亲王之爵,不过虚名寻常富贵,无承袭爵位之男丁,唯唯诺诺遗孀忠武王妃宁氏及面若桃花心如蛇蝎清平郡主萧宓。朝中拜高踩低,趋炎附势,自然不上赶着巴结忠武王府,倒是忠武王府需得四处寻找稳固之势,依靠明昭帝与梁国长公主怜悯终不是长久之计。
分明泛白的月色如轻纱披帛薄薄铺在忠武王府东院楼阁水榭,倒是雅致错落碧色环抱,几株牡丹层林尽染。伺候的人极少,奢华寸寸金的屋内,价值连城的白釉玉器、出自大家的书法字画、古檀溪溪的花几案桌、百花锦绣的牡丹锦被、似月似雾的月影纱帐,可谓是寸寸为金层层乃玉。忠武王府虽无实权在握,其遗孀忠武王妃宁氏出身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的河东名门,十里红妆金银无数,自然并非只是坊间口头空谈。
萧宓躺在锦绣牡丹锦帐的金麟床榻上,身上盖着一床光滑的锦被,只穿着一件中衣,未着装束面色苍白无力,眼眸微微阖着含着波光流转的眼,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可谓人比黄花瘦。白皙纤细的脖子上一道青紫勒痕,榻侧有个跪着为萧宓诊脉的医女。萧宓偏头侧目望着那站在榻前双手负于身后背对而站的谢庭,垂在一侧的纤纤玉手紧紧握紧成拳,极为不甘和愤然。
萧宓上吊自尽了。
萧宓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是建宁郡王府世子谢庭要娶亲了。最重要的是萧宓派去的人传回来的话说是谢庭要杀了萧宓,萧宓知晓自己名声受损必然会为建宁郡王府不满,未曾想到建宁郡王府竟然这般过河拆桥。萧宓好不容易才完完全全勾搭上了谢庭,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建宁郡王府这棵大树,萧宓禁足忠武王府无诏不得出,而谢庭自从萧宓禁足后便再未踏足忠武王府,萧宓遂即便想出了以死相逼这招。
萧宓望着谢庭决绝冷漠的身影,双手紧紧握紧成拳,波光流转的眼中尽是可怖阴森的恨意,“都是因为萧沉璧这个贱人将庭哥哥迷得神魂颠倒,她才会变成这样,若不是因为萧沉璧,庭哥哥岂会在她禁足后迟迟不来看她!”萧宓已然将所有的恨意都归咎到了萧沉璧身上,跪在榻侧为其诊脉的医女察觉萧宓的异样,下意识抬头瞧了萧宓一眼,正好对上萧宓满是恨意森然的眼神,瞬间心中一紧,忙低下头去。
医女是建宁郡王府的人,医女为萧宓诊完脉后走到谢庭身边福礼,“世子殿下!清平郡主并无大碍,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喝上几服药好生调理,不出三日便可大好,切忌大喜大悲。至于脖颈上的勒痕,奴婢已经用了最好的伤药,不出几日便可尽数褪却。”
“今夜你看到了什么?!”谢庭一身玄黑束腰锦袍,神色阴郁黑暗,声音沉沉凛冽,似有似无的警告。
那医女也是个聪明的,瞬间便明白谢庭的意思,低头恭敬道:“奴婢一直在建宁郡王府中准备给郡王妃娘娘的补方,哪里都未曾前去也未曾见到什么事遇见什么人。”
医女心中难免咯噔一番,她本是建宁郡王府伺候郡王妃的医女,素来只在后院伺候郡王妃娘娘一人,谁料入夜后世子却派人将她传了过去,又带到了这忠武王府,原是给清平郡主诊脉。
医女身处建宁郡王府,即便只伺候郡王妃,自然世子谢庭的真面目也是听闻过,倒没有想到世子真的和清平郡主暗中勾结,坊间传闻清平郡主与人私会暗许,看样子这人便是世子。医女得知这个真相时,可是吓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倒也什么都不敢多说,只能硬着头皮给清平郡主看诊。
医女是建宁郡王府的人,性命都捏在建宁郡王府之中,医女自然是不敢多言一语不敢多瞧一眼的。况且谢庭真面目下的心狠手辣医女也是听闻过的。
“时恩,带她下去!”谢庭抬了抬手,吩咐站在轻纱外的近卫时恩,声音沉沉,面色阴暗。
“是!世子!”
谢庭在外人之前惯是一身素衣,或白或青,以清淡朴素为主,立志立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之象。不过谢庭每每来忠武王府与萧宓相见都是一副真面目的装束,此时此刻谢庭早已没有往日的伪装,剑眉紧蹙,眉目之间戾气极重,整个人阴沉沉的,面色难看至极。
谢峰因着顾休之死的调查被困在了大理寺,而谢庭今夜本是算好召户部尚书姜盛年和紫金光禄大夫越清之入府商议对付淮阴侯府和账本一事,谁料忠武王府的人却匆匆来禀,说是萧宓上吊自尽了。
这个突然其来的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让谢庭瞬间慌神,只能暂停今夜与户部尚书姜盛年的商议之事,马不停蹄赶往忠武王府。并非谢庭又多在意萧宓,只不过此时此刻萧宓还不能死,萧宓一死掀起流言蜚语不算,还会断了忠武王府这条巨大的财路。
当谢庭带着府中医女赶到之时,才反应过来,这只不过是萧宓为了见谢庭故意使的手段。萧宓这般惜命虚荣之人,岂会这般草草死去!得知真相的谢庭每一刻都在暴怒的边缘,恨不得掐死萧宓。
萧宓掩去眼中惊涛骇浪的恨意,即便她恨谢庭的过河拆桥,恨谢庭的心狠手辣,恨谢庭的不留情面,但是如今她都已经将身子给了谢庭,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谢庭这棵大树,唯有依靠着谢庭,她日后才能有望登上那天下女人最尊贵的后位,才能够将萧沉璧这个贱人狠狠踩在脚下,凭什么!凭什么萧沉璧一出生便能拥有一切,凭什么人人都对萧沉璧趋之若鹜,她想要体体面面地活着也都得依靠着萧沉璧。她根本不稀罕萧沉璧那高高在上的怜悯,她总有一天会将萧沉璧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