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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了很多遍荥城和阳春县的距离。两点之间,不是线段最短,而是我去找你,距离最近。——祁琚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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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
凤凰山。
墓碑照片上的女人温柔地笑着,光洁的额头像盛开的茉莉花一样白皙饱满,细眉弯弯,圆眼若月,俊俏笔挺的鼻子和秀气的嘴巴相得益彰。她戴着一顶整洁的学士帽,一头浓密光亮的长发披在肩膀上,与身上的学士服融为一体。
程延东和陈吉利用镰刀割着墓碑周围的杂草,陈桑和于春香则把先前装好的鸡、鸭、猪肉摆盘从餐盒里拿出来,仔细地摆在碑前。陈桑燃了几柱香,招手让程家兄妹过来。
程澈懵里懵懂地接过一炷香,被陈桑摆成跪拜的姿势,又听她说道:“你第一次见你姨姨,和她好好说说话,在心里说就好,不用念出来。”
程亦奇听到这句话,也自主走过来,想要跪下,却被陈吉利拦住了:“阿奇不用跪,烧个香就可以了。”
程澈看了眼墓碑上的女人,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闭上了眼,心里说道:“姨姨,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比干妈还要漂亮多了。
我猜,你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姨姨,不像妈妈总是一副很凶的样子。如果你在天上能听到我说话,能不能托梦给妈妈,让她对我温柔点呀。
我的要求不多,每天让我吃一根冰棒就好,我最近喜欢吃北冰洋牌的,但是程亦奇总是把我那份也抢走,好生气,但是妈妈从来都不让我骂他,因为他是我的哥哥。
难道哥哥就能随便抢我的东西吃吗?那我还想琚琚当我的哥哥呢,他就不会和我抢东西吃。姨姨在天上要保佑琚琚好好的,他姓祁,叫祁琚,住在荥城市香湾区凉景大道锦亭苑别墅区八栋。姨姨这么好,一定也会保佑我们全家人的,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和哥哥,都要健健康康的,一直陪着阿澈。”
程澈睁开眼,被面前的烟雾熏到眼睛,酸涩无比。
她微微眨了眨,眼角渗出一点泪水。
春光明媚中残留着些许寒气,阳春县的年味浓郁,是程家兄妹在荥市感受不到的热闹。
每天早晨都有不同人家在屋子门口放鞭炮,噼里啪啦地唤醒整个村子,浓烟随风飘散,天空逐渐恢复明朗,只留下一地渡金红纸。再过一会,就会有熟悉的卷闸声音接连响起,熟识的街头小贩在大街小巷中吆喝,催促着整个村子焕发古老而又质朴的活力。
陈桑在阳春县生活了快二十年,却没想到今年他们一家子在这里渡过了一个鸡飞狗跳的春节。
程亦奇被阳春县的同龄小孩带着迷恋上了打炮仗,每天早上一起床就拎着好几盒炮仗,到处乱炸。
一开始是炸菜园,程亦奇直接把住在四楼的四个大人炸醒,程延东穿着大裤衩子、踢踏着蓝色塑料拖鞋冲下楼,在菜园里看到一个满身是土的小泥人。
被程延东一阵教训后,程亦奇终于答应不炸菜园了。
他瞄准了后院的鸡窝,趁着大人休息或者串门的时候炸飞好几只母鸡。年前几天,于春香准备腌几只盐焗鸡,却发现鸡窝里漫地鸡毛,原本精神抖擞、天天晨鸣的公鸡此时一见到有人过来,便紧张地躲在鸡窝角落,活活像是受到非人虐待的精神衰弱患者。
于春香再仔细一看,地上散着好多用过了的炮仗。于是,当天晚上陈桑用拖鞋底把程亦奇打了一顿。
不知道怎么回事,程亦奇把目光转移到了村里的化粪池,结局惨不忍睹。
程延东和陈桑在村长办公室看见满身污秽的程亦奇,一度想把他扔在这里一走了之。但是村长死命拦着不让他们离开,最后陈桑交了两百块钱的粪池清洁费,终于把这个臭得人神共愤的小子领回了家。
程澈第一次见到被打得大哭的程亦奇,她躲在角落里,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
惹事的能量大概是守恒的,而且这种能量的形式可以互相转换。
程亦奇被陈吉利的竹竿打得三天没法出门,因为一旦走路,屁股就会痛得发麻,他会忍不住嚎哭出来。
这期间,程澈注意到隔壁陈三伯伯家的大黑狗。
这只大黑狗原本风姿飒爽,跑起来像一阵黑旋风。程澈喜欢它喜欢得不得了,每天都给这只大黑狗投食。大黑照吃不误,很快胖成一只大肥狗,只要它一甩身子,满身的肥肉就会迎风抖动,不知情的村民路过,还以为陈三伯伯家养了只大狗熊。
陈三伯伯很生气,指责程澈把他家的看门狗喂残了。于是,程澈本着有错就改、要负责任的态度,每天追着大黑狗,逼它跑步减肥。
谁都没想到,这只大黑狗居然已经怀了崽子,它在程澈的狂追猛扑下,难产了。
于是,在程家人好一阵折腾下,大黑狗终于平安产下了三个狗娃儿。
第一次帮狗接生完的陈桑忧伤地凝望着天空,心里想以后少带这两个闹海哪吒回阳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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荥城祁家。
祁琚将作业递给家教哥哥,走在落地窗前,望着河对岸的方向。
他轻轻问道:“梁哥哥,为什么有时候我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有时候却特别慢呢?”
梁晗有些吃惊,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落地窗前的小男孩,这还是祁琚第一次主动问问题。他把数学练习册放下,走到祁琚身边,温和地说道:“时间是客观不变的,无论我们觉得它是长是短,时间都不会因为我们的感受而发生变化。”
“是吗?”祁琚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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