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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退:评判结果公示的前夜,也是“竺家灭门”的第五天。
亥时,乌云遮月
于穆昇请入翼云家。院内平静如常,寻常得叫人压抑。此时飞来“荧迎”,翼云家专属:落在手心,链状、平平无奇;但若放手,腾起空中,茫茫黑夜柔光跳跃,牵引来者——
绕开花港幽幽,穿过曲苑深深,“尽头”是虚掩下的暗夜无双。此时“荧迎”突然不见踪影。于穆昇一愣,四下求索却一无所获,正准备原路折返——“荧迎”探出小半截,得瑟像个顽皮孩子:原来黑暗深处还有夹层潜藏!
一小段插曲,叫于穆昇内心的烦闷、逼仄松快些,跟着走进“之”字窄巷,走出豁然开朗:单面垂下的水帘,欣欣然从天之上围,倾注地之下围;水天一色,遮月的云儿不自觉退开。
羲站在中央木桥,似乎兴致不错:“在书房待久了也是腻味。意外找到此处密境,风景雅致,就邀你共赏。”
“说得倒是云淡风轻。”于穆昇比羲小三岁,相交多年算是知根知底,“寻这僻静之地,还不是为了躲开门外苦苦等候的他(尊者)。”
“不然我能怎样。”羲承认地无奈,“他对我家的角角落落都太熟悉。若要避开只能另辟蹊径。”
于穆昇朝向流水潺潺,清新扑面,不由得心情爽朗。
“有关凤凰族的评判,结果如何?”羲言归正传。
于穆昇一一道来,客观、中立、细致入微,不存疑点。
羲表示认同:翼云家有广布的眼线,虽不及于家侦查的精准,却也知晓大概。
“但——”于穆昇折转,“我不想出这份评判:涉及的人物关系太多、太复杂,我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知道你为难。”羲能理解却不得不坚持,“盖棺定论,是惯有的祖制,容不得临时废止。况且,很多家族都盯着。”
“如果非要出这份评判,那——”于穆昇犹豫极了。
“你我之间无须遮遮掩掩。”羲说。
“我要卖人情给鹤桐家!”于穆昇深吸一口气说下去,“家主是老来得子。爱子自小聪颖,被凤凰族的老人看中,以佳人、药物相拉拢与胁迫;之后,爱子处事急功近利,还做出霸凌、荒淫、戕害人命之事。家主一面弥补过失,一面劝诫管教。但爱子桀骜,竟一走了之,再见之时白发人送黑发人。”
羲动容。
“今晨,鹤桐家主来找我,但求保全孩子一世英明之美誉,请将所犯罪责都归为凤凰族。”于穆昇抱拳作礼,“他是我游学拜师的第一家,寂寂无名时的鼎力相助,我没齿难忘。如今他已年迈却后继无人,我不忍拒绝,请成全。”
此话是与理不容,于穆昇说完羞愧不已。
“鹤桐家主为人和善,治学有方,而其子行事激进;父子两的背道而驰,从来备受瞩目。”羲瞻前顾后,“保全已故爱子的名声,这要求似乎并不过分。可开了先河,不免引得有心之人争相效仿。”
(各中道理,于穆昇自然明白;但有时“理”与“情”各占一端,就不得不辜负——这也是他不想出这份评判的缘由)
“罢了。”羲苦笑,“这件事上,也非我‘成全’,而是我俩相互成全。”
于穆昇疑惑。
“对你,是动之以情。”羲语气平和,平和得心力交瘁,“对我,是晓之以理。”
夜色深邃,月之光华依旧,却愈发的遥不可及。
“曾家族长自诩忠心,但行事愚钝,族内民怨四起;亲兄弟更机敏、雷厉风行,后得竺家扶持,引得族里民心所向。如今竺家自裁当场,曾家族长就想在这场评判上,将自己以往的过失都转嫁其兄弟与凤凰族。”羲的身影疏离,叹息隐于流水声,
“一个曾家,不足为惧。”于穆昇不屑,“我于家可代为执事。”
“单论一家都不足为惧。”羲心如明镜,“但几家集结,我翼云家即使与你联手,此时也吃不消。”
于穆昇愕然。
“曾家位于仓廪之原,富庶团结;各家族长之上,另有一方大族长管辖。昨夜,大族长与我长谈,问:在时局动荡之当下,是要一个聪慧却不安稳的人(兄弟),还是继续扶持一个愚钝却容易掌控的人(原组长)?”
于穆昇蹙眉。
“此轮龙凤争霸:对外是人心不稳;对内是翼云家折损严重,需要时间修复。直面当下,我不得不低头。”羲压下一口气,语调转轻,“我恐怕时日无多——”
此话的后半句,羲声色淡然,于穆昇一不留神就错过了。
“天儿(翼云天)年资尚轻,有人未必会真正诚服。今日的息事宁人,只为多给他五年的成长时空。”羲负手身后,虚弱却挺拔,“我将涉案者分门别类:一类是既得利益者。今日傍晚,已将名册交由尊者,嘱他持续监察。他日再有一方势力崛起,这些人都可能立场偏移,成为对手的目标与棋子。所以,耐心等天儿成长,在一个恰当的时机下,将这些诡诡戚戚的不安定重新规整,绝不姑息!”(《簇拥》第40章)
这段话不长,但其中的忿恨、焦灼、由不得人,都气血汹涌,也耗气伤津。羲握紧桥栏,眼眸尽是阴郁,几个深呼吸下来才勉强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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