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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元帝腹部中了一剑,被人像丢什么腌臜之物似的无情扔在地上,血液正汩汩流淌而出,同其他渐渐干涸的血迹混杂在一起,和着被吓出的微黄尿液,散发一股浓烈的恶臭。
他竟不知,那长明寨是何时同陆遂等人勾结的,明明他们的大军还驻守在城门外,今日就带着另一批人攻了进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身边的禁卫军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昔日万人之上的皇帝此时跟只狗似的,狼狈地蜷缩成团,他的眼里充斥着惊怒与恐慌,却一声都不敢吱。
偌大的宫殿里无人敢出声,万籁俱寂之下,忽然响起一道极轻的脚步声。
靖元帝闻声抬头,血红的视野里,蓦然出现一道玄袍挺括的高大身影,男人脸上覆着半张玄纹假面,在离他好几步远时遂停住负手而立,那双漆黑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睥着他。
那平静的眼神瞬时刺激到意识不清的靖元帝,他的眸里迸发出愤恨,“你就是长明寨……”
话未说完,他骤然停住口,看着男人抬起苍白的指尖覆在假面上,把它轻轻取下,露出一张俊美无俦,又有些眼熟的面容。
那一瞬间,靖元帝瞳孔中倏然涌上惶悚之色,甚至忘记了腹部的剧痛,他颤颤撑着身体往后爬。
“你,你……”居然没死!
他的声音抖得不像话,上下齿害怕得磕在一起,后面的话全然说不出。
“许久不见。”裴忱转动深黑的瞳仁,平静看着他,淡色的唇缓缓溢出后面两字:“皇叔。”
靖元帝听到他口中的称呼,心跳几乎停滞,他惊骇地瞪大眼,不敢想象当年那个才一岁的小太子,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的。
其他伏身的众臣同样暗暗心惊,随后大殿里忽而响起陆言之冷然的声线,青年口中一字一句,全是当年前朝时期,靖元帝是如何策谋造反的。
铁证如山,待他全部念完,靖元帝整个人已经沉溺在莫大的绝望之中,脸色灰白惨淡。
“明日,便会昭告天下。”陆言之下一句话,彻底让靖元帝的最后一丝希冀破碎,中年男人无力地躺倒在地,明黄龙袍被一点点染红。
“拖下去。”裴忱平静道。
陆言之轻应一声,派人托起满身污秽的靖元帝,往地牢而去。
殿内重新恢复寂静,朝臣们汗流浃背,趴伏的身形瑟瑟缩缩,抖若筛糠。
下一刻,大殿外又传来一道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荆一快步行至主子身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众臣遂见方才一直极为平静淡然的男人,蓦然蹙起眉心,复又松开,竟是没管他们,忽而转身朝外走。
未央宫外,乌泱泱跪着一大群人,众人脸色苍白如鬼,闻到鼻息间浓稠的血腥气,紧张惧怕的汗水顺着颊边滴落。
这里大多是些没有反击能力的宫人,至于那些皇子公主,早已在反抗下殒殁。
哦,除了那位没有仆从随侍的九公主,沈云缨。
因着她身份不同,士兵把她从人群中拎出来,单独跪在众人之前,巍然宫殿之下,显得她身形愈发娇小纤弱。
所有士兵出发前曾收到主将李清正的命令,一是把皇宫包围,不得有任何人出入。二是找到一间小院里的女子,好好照看,不得有任何闪失。
然而那间小院他们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连土里的碎纸屑都找到了,就是没看见哪里有半点女子身影,遂放弃。
大殿外跪着的宫人们屏声敛息,面色惴惴,一众士兵昂首林立他们两侧,高大的身形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最前方云缨的脸色同样有些发白,对于未知的前路,心底惶惶不安,她忽而想到宫婢谈及到的“长明寨”。
若是他们……那么这些年裴忱如此忙碌的原因也就说得通了。
会是吗?
未央宫外人数众多,却落针可闻。
倏忽间,岿巍屹然的宫殿上发出响动,跪地的宫人们余光瞥见一抹暗色,急忙微颤地俯下身行礼,两侧亦响起众士兵整齐有序的行礼声。
上方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过后忽然一声“嘭”的巨响,惊得宫人们下意识抬眼一看。
在那道颀长淡薄的玄色身影之后,未央宫那金丝楠木匾额在陆言之手下轰然坠地,沉沉浸泡在满地血泊之中。
而传闻中那位阴沉冷戾的长明寨主——如今的新帝裴忱,一身玄袍淡然挺括,步伐间衣袂飘然,踩着染血的金阶缓缓而下。
携着血腥味的晨风拂过男人身边,仿佛是深渊里那位执掌世人生死的活阎王。
作为仅剩的皇室,在身后众多宫人的目光下,云缨垂首俯跪,乌发冉冉低垂,那柔枝嫩条般的身姿带着细微的颤意。
玄纹黑靴淡淡停在她身前。
宫人们偷觑着前方的一幕,前朝皇室余孽竟未完全除尽,他们不禁在心中暗自猜测,这位暴戾恣睢的新帝,会如何折辱生得姝色容貌的九公主。
云缨俯身目视着地面,余光瞥见近在咫尺的黑靴,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她紧张得咬住唇瓣,旋即感受到一股灼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畏怯的泪水忍不住漫出眼眶。
下一刻,一只冰凉的手掌隔着单薄的衣衫,落在她的肩颈上,把她微微托起身。云缨下意识抬头,先前的眼泪滑过脸颊,她微微睁圆杏眼,看着眼前冷峻的面容,一时怔住。
冰凉粗砺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她湿润的脸颊,动作轻柔地把泪水一点点抹去后,裴忱才半垂着那双冷淡凤眸与她对视。
云缨呆愣地仰脸望着他,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说什么,遂安静沉默下来。
半晌,她才听见男人哑着嗓音,在她耳边低声说:“阿缨,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