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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曦知俯身在窗户边上,猝不及防地叫了声。
底下那人听了他的声音, 微微一震,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似的缓缓地抬头看来。
虽然是夜色之中,但一张小脸仍旧如白玉般的晶莹无暇,双眼清澈微光, 眉目如画, 果然正是养真无疑。
只是她如今并不是个小女孩子的打扮, 却是个利利落落简简单单的小公子的装束。
乍然一见, 却竟觉着比女装更加的清爽可人了。
只是跟养真说话的是个身材略比她高些的小少年,赵曦知并不认识。
相比较赵曦知遽然相逢的无奈而好笑, 养真仰头看见他的时候,眼中却只有满满地震惊跟一抹稍纵即逝的厌恶之色。
但虽然如此, 赵曦知却立刻捕捉到了。
从最初在宫内相遇的时候,他满心偏见, 认定养真为庄子上回来的小村姑,却痴心妄想地意图攀龙附凤, 同时却又吃惊于她锋利的口齿。
但此后几番相遇,就如同剥开一枚竹笋似的,除去外头那些厚实枯糙的外皮, 他渐渐地发现了意料之外的某些“收获”。
虽然两个人每次相见都要大吵一场或者另外生出些事情, 但是对赵曦知而言, 却仿佛成了习惯。
如今自己已经成了习惯,却发现养真非但不想要“投怀送抱”攀龙附凤之外,反而真实地讨厌着自己……
赵曦知向来虽并不自吹自擂, 却也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且在他看来只有自己嫌弃别人的份儿,怎会落到被人讨厌的地步呢?
“你!”他指着养真,谁知还没说话,养真眨了眨眼,一句话也没说,伸手拉着那少年,竟是拔腿飞快地走了。
赵曦知睁大双眼,匪夷所思。
而底下巡查的侍卫听见动静也跑了来,见并无别的异样,便抬头看向赵曦知问道:“殿下,出了何事?”
赵曦知恨不得叫人快把那两个人抓回来,可转念一想,只狠狠地一拍窗台:“罢了,没事!”
养真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正跟赵曦知遇见呢?
原来自打上次程晋臣告诉她,赵芳敬在南边病倒后,养真日夜悬心,几乎是食不知味,寝不安枕。
有时候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却莫名地梦见赵芳敬在南边出事的场景,醒来后则心惊肉跳。
养真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亲自往南边走一趟。
她自然并非贸然行动,而是有所准备的,跟养真同行的除了薛典外,这陪伴身旁的小少年,却是钱仲春。
原来自从薛典受命去往钱家庄种蒜,一来二去自然也跟庄子上的人熟稔了。其中有钱家兄妹跟薛典最为亲近。
因为钱仲春跟钱丽月跟养真十分之好,听闻薛典是养真的人,他们便觉着如同见了养真般亲热。
薛典见两个孩子聪明烂漫,也知道他们是养真的朋友,自然也格外照拂,慢慢地每次前去庄上都会给他们带些小物件,或是吃食,或是玩器等,所以两个孩子更是喜欢他。
钱丽月是小女孩子,目前只知道吃吃喝喝,并没别的心思,钱仲春却不一样。
原来钱仲春慢慢地大了,但是乡下人出身贫苦,只知道做工而已,钱仲春更是没有读过书。
只在养真来到,大家相识后,养真自己爱看书,得闲也略教了他们兄妹一阵,钱仲春粗略认识几个字,但也是有限。
他心里明白,乡下似他这样年纪的男孩子,再过个一两年就只有下地干活一条出路,要么就是去城镇里找个打杂跑腿的营生。
钱仲春之前给送去京城,在乔家呆了一阵,乔家在京城里虽算不上什么,但是对钱仲春而言,却显然又是见了一番市面。
又见乔桀年纪小小,却已经学文习武,他心中很是羡慕。
如今见薛典常常往来钱家庄,仲春见薛典很是能干,有心要跟他学,恰好薛典因为近来所做的买卖越发大了,也缺少可靠的人才,又见仲春年纪虽小,却聪慧能干,且性子也十分的忠厚老实,当下便答应了将他留下,但凡有些生意安排之类也多带着仲春,权当是个小徒弟一般,果然十分的称心如意。
这次养真要去南边的事,薛典本是不肯答应的,但养真去意已决,按照她的说法,若是薛典不肯答应,那她就要自己去……薛典倒也明白她的性子,怕她真的撇下自己独自上路,只好顺着她。
因觉着危险,本不想带仲春,不料仲春竟并不怕,执意要跟从,薛典也只得带上。
算来,他们启程的时间比赵曦知要早个四天,本来两队是碰不上的,可偏偏遇到了山洪阻隔,这段时间内薛典忙着出去打听有没有别的路可行,却得知方圆数百里只这一条水路,若要绕弯,只怕要多走五六天,且路还难走。
这样一耽搁,便跟赵曦知这一队不期而遇。
今日他们沿河寻路,来到镇上,在客栈内入住后,薛典照例出去探听渡河的情形,仲春也在外头转悠,却无意中听说了朝廷派往南边的钦差也在此处的消息。
仲春不知真假,便忙回来跟养真说了。
之前养真在路上就听说是三皇子亲自带队,很觉错愕,这跟梦中所知也相差太多了,但横竖她是去找赵芳敬的,又比赵曦知早出发,按理说是井水不犯河水。
谁知耽搁行程在先,且这镇子不大,只有三四家客栈,因为渡口无法通行的缘故几乎都满了,赵曦知这行人又实在人数太多,无处安置,他们所落脚的客栈,正在养真的客栈对面。
给赵曦知撞个正着的时候,养真正在跟仲春商议,让他去找薛典回来,大家连夜赶路去下一个渡口就是了。
没想到她防备了左右无人,却忘了头顶还有个房间。
且说养真因跟赵曦知打了个照面,她惊慌之余心中暗骂数声,忙拉着仲春逃之夭夭。
钱仲春跟着她离开那是非之地,才气喘吁吁地问道:“妹妹,方才那是三皇子殿下吗?”
养真道:“可不正是他?”
钱仲春道:“咱们就这么跑了,也没有行礼,殿下会不会怪罪?”
养真嗤地一笑,然后说道:“他怪罪什么?天都黑了,难道他身上有灯,谁都得看清他的脸?要是他怪罪,咱们只说没看清、还以为是什么劫道的就是了。”
仲春无奈,却也知道养真避开赵曦知,自有缘故。
两人站在街头,不多时就见薛典带了个伙计从街上回来,见他们两人在此,便问为何不在客栈等候。
养真便把赵曦知一行人住在对面客栈的事说知了,又提议连夜离开此处。
薛典听后皱眉说道:“我方才去打听了渡口的人,再往前就是上游,越发的不好过,这里算是最近的一处渡口了,而且这两日水流有平缓的迹象,若是明日无风,倒是可以试着渡河。”
养真听了,半喜半忧,喜的是终于可以过河了,忧的是现在不能离开镇子,那就加大了跟赵曦知等人照面的可能。
薛典又看着她问道:“那位三殿下……是奉旨前往南边赈灾,听闻他年纪不大,却有如此的胆识倒也难得了,你想避开这一行人是为了什么?莫非是他认出了你、为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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