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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在京城买丝绸布匹,无非“四季春”“云天织地”“绣云庄”几家。其中尤以“四季春”毗邻织造局,常有市面难得一见的鲜亮时新货色,而为个中翘首。
其店铺也别开生面,并非临街开铺,当众叫卖,反将铺面深藏于亭榭之间,女眷临花照水,挑选布匹。陪同的男子便可在外间品名听泉,优游以待。
罗小贯站在世子身后,好奇地盯着李冲六在对面泡茶。风炉上坐着汤瓶,待白烟升腾,水泡咕咕时,他瘦而宽大的手掌拎起汤瓶,半悬于空中,徐徐转圈,将已经打开盖子的大肚子茶壶内外淋透。
手里熟练操作,口中问道:“世子前两日去宗□□,可有见到其余四位世子?”
地板上放着两个蒲草坐团,世子盘腿坐着,听到李冲六的问话,目光从水面一只孤鹤身上收回来,淡淡道,“只见到三位,永庆王世子途中生病耽搁了,尚有数日方能到达。”
“以世子之见,这三位世子品性如何?”
“只见了半日,宗正赐酒宴,大家面上都恭谨,倒看不出什么来。只是顺宁王府那位找我敬了好几杯酒。”
李冲六泡好茶,头道茶弃之不用,第二杯恭恭敬敬地双手奉给世子,一边笑道:“上月圣旨出来,咱们府上宁华郡主出嫁武威军,顺宁王郡主出嫁黑水军。在世人看来,咱们两家,几乎都可算是沾了女人的光,方能赢得这个赴京面圣的资格。顺宁王世子多半也是这样想的了。”
罗小贯好奇得很,仗着世子宠爱自己,从不重言呵斥,大着胆子追问道:“李大哥,怎么说是沾女人的光呢?这话我小贯可是不服。咱们世子文武双全,哪里比别人差了?”
“你小孩子不懂。”李冲六朝他摇头,“国朝制度,为防范宗室,虽然给予丰厚俸禄,却不准出仕,不予科考,圈养于各地,一切军政之事皆不得与闻。如此一来,宗室之中,再难出什么人才。”
罗小贯笑道:“便是寻常人家养孩子,要是也这样关在家里,从早到晚不干正事,定然也只能养成个废物饭桶。”
“混账。”李冲六板着脸骂了一句,“那都是龙脉贵裔,不可不敬。”
见罗小贯吐吐舌头,乖乖认错,方又道:“如今宗室遍布天下,未必全都是无能之辈。奈何为防朝廷疑忌,就算真有才干的人才,平日也不敢显山露水,只以声色犬马的庸碌面目示人。如今朝廷要在宗室里头厘选人才,这可就有些犯难。”
罗小贯一拍手,恍然大悟:“所以朝廷一看,咱们王府既然能出一位大大厉害的郡主,可见是风水宝地,滋养人才,那咱们世子定然也不是一般人。”
世子接过茶杯,似是有些怔忡,过了一会儿,方才靠近唇边,浅饮一口,低声问道:“这位顺宁王郡主也与宁华郡主一样吗?”
李冲六笑道:“咱们宁华郡主是以才貌闻名,又以女子之身立下军功,这一辈中,无人能与她相比。顺宁王府这位郡主不同,她是以贤德孝顺出名。据说她自幼便在佛前发下重誓,若对父母尊长有不顺之心,轻则禁食终日,重则自行挞楚。这十几年来,她曲意柔顺,从未有过半点忤逆之处。甚或有时只是心中稍有不满,外人并无半分知觉,她也严于律己,自施惩戒。自是声名远播,朝廷曾下过数次旨意,予以嘉奖。”
“小贯虽然说得粗俗,却也大致不差。坊间皆道,东阳与顺宁王府这两处,都是因郡主出色,下嫁重将,方带挈了自己的同胞兄弟,受到朝廷重视。小人听说,京城的赌坊为此开有暗庄,东阳与顺宁两位世子的胜率超出其余三位甚多,多半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罗小贯听得兴起,又笑问道:“别的世子又是因为什么缘由被选上呢?”
“熙和王世子是托赖他爹的福。茨州前些年也遭过民变,流民围城整月,朝廷大军因大雨故未能及时赶到。城中守官战死,是熙和王率领王府上下人等,亲上城墙,击退匪兵,坚守至援军到来。有这样的老子,熙和王世子自然得以入选。”
这故事倒与戏台上的故事如出一辙,罗小贯不由得眉飞色舞。
崔泽却皱起眉头:“我听说当年援军到来之后,熙和王开城追击,将擒获的乱民剥皮浇油,挖心断肠,残臂断肢挂在城头,如同枯林,竟月方收。这做法未免太也惨酷。”
李冲六叹了口气:“便是因此故,熙和王虽然守城有功,事后却并未得到嘉奖。此次众世子进京,宰臣们原本并未相中这一位。是圣上乾纲独断,坚持把他列入名单。”
他提醒崔泽:“天下凡有产之家,无不视流匪如洪水猛兽,恨之入骨。熙和王手端酷烈,正合了这些人的意。是以这位王爷虽然不受朝臣文人待见,在市井之中却声望颇高。世子不可小觑。”
崔泽默默点头。罗小贯笑道:“还剩两人,不知这两位世子又是什么境况?”
“余下这两位,永庆王世子与清平王世子倒正好是一文一武,一个文弱,一个武豪,恰成对比。”李冲六脸上忽然出现一个古怪的微笑,压低声音,神秘道:“有个小道消息,说这位永庆王世子是个断袖,平生只爱男人——”
一言未毕,水榭内传出争执之声,唐梅高亮的声音特别明显。
崔泽忙起身,带了李冲六与罗小贯,快步走过茶室外的曲桥,进入陈列着各色绸缎布匹的水榭。
却是唐梅与一个四十多岁,衣着鲜亮的妇人在争吵,两人一人一头,抓着一匹暗紫红色牡丹花样织金妆花锦缎,互不相让。两人身边各自站了几个丫头,纷纷帮手,又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在中间,两边作揖,似在劝和。
见了他来,唐梅赶紧跟兄长告状:“哥哥,你来评评理,这缎子明明是我先看中,正与掌柜讲价。这大娘也不知是哪里跑出来,偏要跟我抢。”
那妇人打量崔泽,见他气度从容,眉宇间自带清华贵气,心里暗自吃惊。
她看这姓唐的小娘子面生,又举止粗劣,原以为是初初来京的商户女子。这才起了心,中途搅和,截了这桩正谈着的生意。
如今看来,倒是自己预料有误。
松开手,朝崔泽福了半身:“这位公子,老身也请你做个公断。这位小娘子并未与掌柜议定价格,自然人人都可以出价,端看谁出价更高罢了。怎么能说是抢夺呢?”
崔泽无奈,侧头问掌柜:“敢问柜上可有多的?”
那掌柜陪笑道:“公子恕罪。小人开门做生意,倘有得赚,岂肯敝帚自珍,私藏家里?只是这匹妆花缎的染料和做工都难得,是织染局为供上多备的余料,便宜了小店。除此之外,别说是小店,便是市面其余店面,也再无法寻出一匹相同的来。小人委实也没办法。”
唐梅听了,扭头就对崔泽撒娇:“哥哥,我很喜欢这匹缎料。现今入秋,正要做衣服,你帮我买下来好不好?”
那妇人道:“小娘子,莫怪老身倚老卖老,说句得罪你的实话。你若是买去糊窗做被盖,倒也罢了。若是做衣服呢,这颜色委实不衬你。诸色之中,最是紫色择人,非得肤白细腻,如白釉一般,毫无瑕疵,才能不被颜色压了。小娘子皮肤肌理虽通透,底子却有些泛红,若穿这颜色出街,只会显得黯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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