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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剧烈地收缩,常清静唇瓣哆嗦得厉害:“桃桃。”
“桃桃。”
他一剑劈开了木桶,试探她的脉搏,企图帮她止血,却察觉到腕上另有一道凛冽的刀气,不断撕扯着伤口,与他的灵力相抗争。
常清静不再犹豫,一边拦腰抱起宁桃冲出了客栈,往宁桃身上灌输灵力,一边往就近的医馆而去。
天际一声响雷,大雨倾盆而下,街上隐隐传来众犬吠叫之声。因着是傍晚,又下了这么大的雨,街上门户紧闭,唯有门前悬挂着的牛皮纸灯笼,照出拳头大的烂黄『色』的光晕。
她手腕上的血还在流,常清静的状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左胁下的刀伤崩裂了,鲜血从布料中渗了出来。
两人身上的鲜血交融在一起,汇聚成一道儿,仿佛亲密的相拥,但很快又被滂沱的雨水冲刷了一干二净。
灵力灌注入少女胸口,却恍若泥牛入海,毫无反应。有好几次,常清静几乎疑心她已经死了,颤抖着手指忙去探查她浅薄的呼吸,脚下未曾留意,直直地跌了个跟头,摔得头破血流。
雨水打湿了头发,常清静撑着湿滑的青石板路,忙爬起来,跪倒在地上去检查宁桃的情况。
刚刚这一跤,她从他怀里摔出,一头磕在了地上。
常清静狼狈地扶正了她的脑袋,双臂将她揽得更紧。跌跌撞撞地又往前继续跑。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虚弱和无力。
少年苍白的唇瓣抖得
厉害,猫眼前朦胧着一层水汽,失去了焦距,表情看上去几乎快哭了。
如果他没有分出半身,如果他没有执意追杀谢溅雪……他不至于修为损耗如此,不至于连抱着她架起剑光飞越而去都做不到。
身上单薄的衣袍被雨水淋湿了,又湿又重地黏着肌肤,透着股渗人的凉意。
常清静抱紧了宁桃,又用力擦去她脸上的雨水,往怀里抱紧了点儿,尽力想替她挡雨。
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常清静惶恐不安地想,他曾经亲手杀了她,而如今又杀了她一次。
将湿漉漉的头顶埋入了她脖颈间,眼泪顷刻间淌了出来,常清静呜咽了一声。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哪怕他成了世人眼中的归璘真君,他突然意识到,在宁桃面前,他依然是当初那个总是将事情搞得一团『乱』的无能的少年。
这是他这一生中,所跑过的最漫长的路,所经历的最黑的夜。
青石板路一经雨水冲刷,石板上的青苔湿滑不堪。他跌跌撞撞的,好几次都要摔倒。寂静的长街上,仿佛是亡者的街道,除了几声犬吠,就只剩下了他踉跄的脚步声,恐惧的喘息声。
……
医馆内亮起了烛火,常清静僵硬地坐在长凳上,看着面前人来人往,呼吸间是草『药』微苦的气息。
有医女好心地递给了他一杯热茶。
蹲在他面前柔声问:“别担心,这姑娘没事儿了,这是你什么人呀。”
常清静喉口一滞,他发觉他竟然找不出任何一个词来形容他与宁桃之间的关系。
曾经他们是朋友,而现在——
常清静垂下眼,低声道:“她是我的好友。”
“你知不知道这姑娘为何寻了短见?”医女皱眉问。
这姑娘在自己手腕上留下一道刀气,明显是死志坚决。
常清静艰涩,嗓音几乎快渗出血来:“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得知了李寒宵就是常清静,可他心中却冥冥之中否认了这个答案。曾经在客栈所看到的画面在眼前分崩离析,伴随着谢溅雪的嗓音在耳畔不断回响。
——“我想你也看出来了……她一直想死。”
——“我知道,在她这副生机勃勃的假象之下,是一颗怎样矛盾痛苦挣扎的心。这都是你害的,你害了她,害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到如今不得安宁,日日想死。”
——“你亲手杀了她不说,又自欺欺人,将她困在蜀山。你所做的这一切与其说是为了弥补她,倒不如说是让自己心理好受一点儿。她为了应付你,又要每日做出这副乐观向上的模样。她自己都活得生不如死,却还考虑你的心情,怕你疯,怕你入魔,愿意和你从头开始。”
——“你也知道你害她日日想死,所以你幻境中看到了她一次又一次自戕于你面前。伤害既已造成,弥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儿的自欺欺人。不论你做什么,这道疤还在,永永远远一直都在。”
桃桃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是她们学校校门口,刚刚放学,校门口的电动伸缩门一打开,大家如『潮』水般涌出,三三两两,或是步行,或是骑着电瓶车,有说有笑。
她看到了她同桌、前后桌,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有的在捧着手机打着农『药』。有的手里捧着『奶』茶,嘴里叼着烤肠。
她穿着身柿蒂花的齐胸襦裙,扎着双髻,站在校门前,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回过神来之后,疯狂地迈动步子,啪啪啪地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挥手,喊他们的名字。
可他们却像没看到她一样。
她急得满头大汗,在他们面前使劲儿蹦跶。
终于,她同桌王怡文好像看到了她,惊讶地问:“你是谁啊?”
“我、我是宁桃。”
王怡文:“你骗人,你穿越来的古代人吧?你压根就不是桃桃,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她……她的样子?桃桃茫然地想。
伸出手看了一眼,看到了一截轻薄的纱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这柿蒂花纹的裙摆,『摸』了『摸』梳着发带的双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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