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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师里的命令就下来了。
我们营剩下的这些兵全部调拨到我们连,重新编成一个加强连。取消二营番号,但是保留步兵六连的番号。连长还是我们连长,师里指派指导员。
我们连将作为试点部队换装苏械,并且得到师里的火力加强,但是以后也归师里直辖。
我们营的编制其实已经全都被打烂了,营长重伤回国,其他连里的连长、指导员、排长全都牺牲,所以整编部队没有遇到多少阻力。
反倒是我们连长整天愁眉苦脸,和他一起从抗战战场上活下来的战友,剩不了几个了。
不过,和改编命令一起来的,还有嘉奖。
我们营在这次战斗中和美军英勇作战,克服种种不利的困难,歼灭美军一百多名,击毁美军坦克两辆,击伤一辆,卡车十二辆,战果斐然。所以,师里对全营进行嘉奖。还有好些战友都立了功,只是有些功,是追授的了。
师里说,开始战斗的时候,我们营极度缺乏弹药和粮食,结果没能将这伙美军全部埋葬在无名峡谷。所以,只能给我们营提出嘉奖,没有集体立功。连长听到师里的嘉奖后,只是说:“如果弹药充足,会少牺牲很多战士。”
不过,弹药补给供应不上,我们不会怪后勤的兄弟。谁都能看到,他们冒着美军炮兵和空军的严密封锁,给我们把物资送上来。甚至很多后勤的兄弟,宁愿自己少吃两口,都要多给我们留一点吃的。很多后勤的兄弟,都在穿越美军炮火封锁的时候牺牲,还有更多的物资,因为道路桥梁被炸毁,堵在后方根本送不上来。
公路被炸断了可以修复,实在不行,人扛着也能过。可是桥要是断了,那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和美军这样强大的对手作战,我们也是第一次,封锁后勤补给线本来就是敌人对付我们的手段!
我在第三次战役中的战斗中,击毙了劫持老百姓的南朝鲜军军官。那一次的战斗,我们班协助‘大拖油瓶’,引导炮兵成功炸毁桥梁,从而将溃逃的南朝鲜军彻底堵截在河边。团里单独对我们班进行了嘉奖,并且给我评了三等功。
带着崭新地奖章,我心里美滋滋的。
不过,没等我心里美几分钟,就被班长撞见。
我立了功,班长很高兴,但是看见我带着奖章瞎得意,就对我凶道:“瞎猫碰着死耗子,瞄准脑袋打着胸口,你这功立得脸红不?我要是你,当兵的枪打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显摆奖章。”
我脸上一红,心里却承认班长说的话是实话。那一枪如果要是打偏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如果南朝鲜军官鱼死网破,那要多死很多老百姓,还会牺牲不少友军的战士。
不过,我这才刚上战场几个月就立了功,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我把奖章擦得干干净净,仔细用手帕包起来,准备下次寄回家里。
最初我们入朝作战是带有保密性质的,刚从西安出发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部队坐火车是要去哪儿。不只是我们这些新兵, 有些老兵和军官都不知道是要入朝参战。
不过二次战役之后,志愿军入朝参战已经不再是秘密,于是很多部队就允许写书信回家。我想将我的军功章托军工的兄弟给我娘寄回去,也想跟她老人家报个平安。
打仗的时候,光顾着拼命活下去,脑子里都是怎么消灭敌人,眼睛里都是枪林弹雨,顾不上想家。尤其是行军作战的时候,天气严寒,又长途行军,人累得连话都不想说。有的兵走着走着就倒在地上,倒了就再也起不来。整天把自己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哪里还能想着给家人报信呢?
不过现在我们将美军打得溃退几百公里,从鸭绿江边一路打到三八线,又越过三八线乘胜追击,几乎要逼近到三七线。战役结束后,部队正在休整,我便疯狂地想家。
不只是我想家,连里哪个战士不想家的?现在,在连里最不能提的就是‘家’这个字儿。要是在连里说自己想家,分分钟就有其他战士掉眼泪,一个人掉眼泪哭出声,能把半个连都带哭。哭上一阵,全连人都顶着红通通的眼睛,跟兔子似的。
虽然是休整,但是可不是让部队马放南山。休息了两天之后,连里就针对在三次战役中部队存在的一些问题,对训练方法和连里的战术配合之类的东西进行了调整。只休息了两天半,部队很快又投入到高强度的训练中。以前在家里,别说两三天,就是半年一年的也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但到了这异国他乡的战场上,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
新兵在战场上的表现差强人意。尤其是和老兵之间缺乏配合,对战场认识不足,所以新兵伤亡很大。于是连里将新兵和老兵编在一起进行训练,让老兵对新兵的训练一对一,甚至是二对一的帮扶。老兵的经验非常宝贵,而这些新兵在战场上经历了生死之后,对于这些宝贵的经验同样很用心地学习。在训练中,这些新兵甚至比老兵还要拼。
毕竟谁的命都只有一次,谁都想在战场上活下去。尤其是这些新兵,他们更渴望活着。相反有些老兵看淡了生死,对战场上生生死死的事情看得很淡薄。活着是命好,死了也是应当。那么多人都倒下了,活着反而是另外一种折磨。
我们连里增强了爆破、土工、班组作战的专项训练,尤其是对部队进行潜伏、分组跃进、交替掩护之类的科目进行反复,严格到苛刻的练习。
在对美军进攻的时候,志愿军没有美军那样强大的支援炮兵和空军,没法在第一波火力打击中摧毁敌人大部分的地面工事。志愿军只能选择前一天夜里进入到预定的攻击位置,白天在敌人眼皮子底下伪装潜伏一整天,才能在第二天的傍晚或者夜里突然对美军阵地发起进攻。
没有强大的火力支援,我们就只能在发起进攻的突然性上面下功夫。
我们班讨论的关于战斗小组的问题,在连里得到了支持。很快,全连每个班都在班内又分了组,并且制定了两套以上的预案。进攻时候的分组、防御作战时候的分组,小组之间的相互掩护和交替跃进怎样配合。
上一次战斗中的惨烈,让很多人心里压着一股劲儿。在训练中,很多战士都拼了命要提高自己,有的战士练习匍匐前进的时候手掌被尖锐的石头磨破,但还是忍着疼坚持。
没经历过生死的人,是不会理解人的这股子狠劲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