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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片整片的土地被燃烧弹烧得漆黑,原本郁郁葱葱的森林此刻只剩下了几根已经成了焦炭的残破树桩。这片区域中,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弹坑和已经被烧成碳的漆黑物体。远远看去,根本分不清这些焦黑物体原本是什么。可能是树林里的树,也可能是我们的友军。
这片方圆大约一公里的区域,原本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林海雪原,到处都是松树和雪盖。听当地的老乡说,这片林子里以前有很多狐狸。以前没打仗的时候,有很多猎人到山里猎狐狸,狐狸皮毛在日本人那里可以卖上特别好的价钱。
不过现在,我可以保证这整片林子里连只活着的爬虫都没有,尽是松软的焦土。松软的土壤足足有半米多厚,脚踩上去就像是踩在柔软的毯子上,每一脚都是一个深深地脚印。
这片区域外面大约二百多米的树林里,一道道黑影快速穿梭,留下衣物摩擦的沙沙声和一阵脚步声。脚步声从最开始的整齐变得纷乱,四处散开,然后安静下来。
我们连在第一道封锁线外停了下来,在检查核对完人员到齐之后,连长下令原地待命。
一个新兵想要坐在地上,但屁股后面的棉裤被什么尖锐物体划破,白花花的棉花露了出来。新兵骂骂咧咧,直说晦气,起身查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锋利。随后,他发现长满荒草的冻土里,埋着许许多多的炮弹破片。
新兵脸上阴晴不定,看向封锁区的眼神多了很多畏惧。看着一片狼藉的炮火封锁区,少数几个新兵们忐忑着。大部分的老兵倒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靠着大树,抓紧时间闭目养神。
简单的观察之后,连长开始布置通过封锁线的事项。各班排长对自己的兵重复着注意事项。接下来,连里按照之前制定和演习过的预案,以排为单位,准备冲过封锁线。
一想到我们即将再次穿过这边的三处封锁线,我就想起了牺牲在这里的军工的同志。他们为了多给前线送一点物资,每个人都背着超荷负重,以至于在穿越封锁线的时候根本跑不动,结果损失惨重。美军对我们的封锁日益严重,从鸭绿江畔到这里,接近三七线,每一天公路,每一座桥梁,每一个节点,都被轰炸过。
还有那位老杨班长,那位其实和我们没说过几句话的老杨班长,和那箱被鲜血浸染的炒面。我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杨连长居然就是老杨班长的儿子。
我和班长当初上去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掩埋老杨班长和其他烈士的遗体。从小高地上下来,我和班长又忙着搜索那两个南朝鲜的特务,也顾不上其他。再后来,我被手榴弹炸昏,班长着急我的伤情,就押着那两个特务背着我,赶紧往师部和野战医院跑。一想到这儿,我竟然有种害怕甚至是恐惧的感觉。尸体和牺牲我见了太多,可是想到这里我还是觉得十分恐惧。
班长看出来我在快到封锁线的时候有些魂不守舍,就问了问我什么情况。
我悄悄跟班长说:“班长……那老杨班长的遗体……”
班长脸上暗淡了一下,跟我说道:“没事,别操心了,那四个军工已经把他们安葬了。遗体带不回去,只能埋在这边,等会儿应该可以见到他们的墓。”
我松了口气,但心里揪着难受。我没法想象表面上跟我们闭口不提,只讲战况的杨连长,在背后会怎样的伤痛欲绝。我只是反复想起,刚见到杨连长的时候,杨连长问那四个军工的同志:“今天不是应该老杨上来吗?他怎么没有来?”
上一次和班长穿越封锁线的时候,我们比较幸运,前两道封锁线都没有遇到美军的炮击,平安无事就穿了过来。直到第三道封锁线,我们才遇到美军的炮袭。这一次什么情况,还不得而知。我讨厌这种未知的东西,我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有那么多大炮,每天去封锁我们的敌人呢?
侦查组的两个班和一个预备班在最前面,一溜烟就冲了过去。六连的新编制组成之后,大家用了不少时间去习惯和磨合。一、二、三排是步兵排,四排就是机炮排,拥有全连的重机枪和火炮,五排就是我们侦查排,担负侦查和断后的任务。
二排,三排跟在侦查组后面很轻松就跑了过去,有一个小战士绊倒摔了一跤,随后被身后的战友扶起来。等两个步兵排顺利过去,然后是指导员带着机炮排和炊事班通过。
炮兵和机枪是我们连火力的重中之重,而且由于火炮和重机枪很沉重,机枪需要三四个人扛着,而反坦克炮则需要七八个人前拉后推。机炮排行动缓慢,是最让所有人揪心的事情。尽管连长已经安排了步兵一排在机炮排后面待命,随时准备冲进去抢救炮,但是机炮排通过的时候还是让所有人心里都提了起来!
谁都知道,我们可不像美国鬼子的财大气粗,一件挺可怜的事实就是。美国鬼子人比炮重要,因为他们有很多很多炮,几百门炮扔了,小半个月人家就能补充回来。而我们呢,炮要是没了,根本没法补充,有也运不上来,所以有时候炮比人更重要!真到了和美军交火的时候,要是没有炮的火力支援,战士们就只能用人命去填!
等到我们连那几门沉重的火炮和数量繁多的弹药箱,都平平安安通过了封锁区,连长和负责殿后的我们都松了口气。
连长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轻声命令道:“一排!过!”
命令声落,一排的四个班从树林中钻出,班和班直接间隔十五米,快步向封锁区的另一边跑去。
我们三班是负责殿后和收尾了,所以此刻封锁区这边就只剩下我们和连长,一排正在封锁区里面狂奔。
连长跟班长摆了个笑脸,之前我和班长对这里的侦查,让六连这次的行军方便了不少。如果是全无准备通过这片区域,即便是再训练有素的军队,也得糟乱一阵儿。
但就在连长轻松地跟班长使眼色,我们准备最后通过封锁区的时候。看着夜空的班长,突然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