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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卡车开到了野战医院所在的那个小村子,黑漆漆的小村子,夜里显得空荡荡的。
按着指挥,车停在了村子的一角,熄火下车,我准备帮着医院的医护人员一起卸货。但刚下车,就被围了起来。
我一看,还有好多人从房子里出来,冲着我这里跑了过来。有医护人员,还有伤兵。
突然围上来的人群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但看到他们脸上洋溢的欢笑和开心,我心里倒是觉得自己有了些存在的价值。
“同志,可把你盼来了!”
“太感谢你啦,司机师傅。”
“这么年轻,就会开车,以后前途无量啊!”
在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话语中,我才知道。一个星期之前,这里就已经断了物资供应。没粮食,还能上山找点能吃的野菜野果果腹,实在没有东西了,饿几天也没什么。
可最要紧的是,医疗物资的告急,这里有着一百多名轻重伤员。每天都需要大量各种药品和医疗器械,才能保证伤员的恢复和健康。
没有药品,那些伤员很快就会发生伤口感染和溃烂。没有医疗器材,再好的医生护士,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车上拉的物资虽然看起来没多少重量,但是却堆得满满当当,非常繁多。等卡车后车厢被搬空的时候,天边已经略略泛起了鱼肚白。
看了看已经开始亮起来的天色,我也知道这时候肯定是回不去了。于是我将卡车开到了村子外面的树林里,在张成发和医院两个哨兵的帮忙下,将卡车严严实实地伪装了起来。
刚把卡车藏起来没多久,美军战斗机就非常准时的出现在天空中。不得不说,美军的飞行员起的真早。而朝鲜的白天,是属于美国人的。美军飞机还有很远的时候,防空哨兵就鸣枪示警。我们躲在树林里,村子里的伤员们也都藏了起来。
小小的村子一副破败的样子,甚至还有被轰炸过的痕迹。只要不收拾,就已经是最好的伪装。在北边,这样被废弃的村子非常多,到处都是。
南伪军在撤离的时候,将大量老百姓驱赶到了南边。另外,惨烈的战争也让当地的老百姓成了难民,往南跑的和往北跑的都有,少数留下来的也多是行动不便的老幼妇孺。即便如此,这些留下来的人,也活的如同野人,只能在晚上出来觅食,白天是万万不敢出门活动的。
那些破旧的朝鲜村庄中,只有七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几岁的孩童,还有妇女。走进一个朝鲜村子,你能见到很多女人、老人在田里耕种,但走遍整个村子,也找不见一个健康的年轻男人。男人都上了战场,或者死在了前线。国破家亡的战争面前,男人连苟且活着都是一种犯罪。
朝鲜战争爆发已经一年有余,而志愿军入朝参加抗美援朝也已经有十个月。战争消耗着无数物资和能源,同时也吞噬了大量的生命。这场战争中,数以百万计的平民死于战火,更多的人无家可归。
在朝鲜,地面上只要是正在活动的物体,在美军飞行员的眼中,都是所谓的‘中国军队’和‘北朝鲜军队’。
村庄里可能藏匿着‘中国军队’,山洞中可能藏匿着‘中国军队’,哪怕是一条狗或者是一个阑珊学步的孩子,都有可能就是‘中国士兵’。
美军飞行员热衷于让所有在地面上活动的物体,变成碎片,然后再摆摆翅膀得意地飞走。
敌人的飞机飞走之后,我们从树林中钻了出来,我和张成发回到了这个破败的小村子里。
进入到八月,尽管已经立秋,但是天气还是比较热。清晨的这两三个小时,成了一天中最凉爽的时间。有的轻伤员在村子周边的树林里活动腿脚,护士忙着将重伤员病房的窗户打开通风。
医院的炊事班从距离村子两三公里之外的小溪边打了水,已经开始用刚送来的粮食做饭。由于长期和美军的飞机进行斗智斗勇,志愿军逐渐也摸索出来很多躲避敌人空中侦察的妙招。只要是长期驻扎的营地,炊事班的烟囱都是埋在地底下通到很远的地方,生火做饭的时候,营地里已经完全可以做到不生烟。
只要没有烟,敌人的飞机就不会发现我们正在生火做饭。
野战医院的医护人员和伤员,看着炊事班伙房的方向,一个个望眼欲穿。他们已经饿了好几天了,一顿实实在在的热饭,是最大的渴望。
很多人饿了几天的肚子,于是炊事班先煮了一大锅热腾腾的杂粮粥。玉米面和小米熬的,里面还有蔬菜。伤员的伙食标准,比起前线的作战部队,还是要高一些的。主要是现在在后方设立了不少物资中转站和储备点,物资供应虽然还是非常困难,但是比起以前还是改善了许多。
不过,从后方将物资送到二线部队虽然有了一些改善,但如果想要送到前线的一线部队的手里,仍旧是非常困难。
毕竟我们这里面对的只是敌人空中的封锁和空袭,最大的困难不过是路被炸断、桥被炸断。而想要到前沿阵地去,不光已经完全没有路,还得穿过炮火封锁线。卡车是上不去的,全都得人力一点一点背着往上送。
后方能够喝上热粥,吃上热腾腾的窝头,甚至还有蔬菜和少量的猪肉。但是前沿的部队就要差很多,能送上去的都是些干炒面这样耐储存和好送的物资。就这,军工的伤亡仍旧是居高不下。
听一些前线下来的伤员说,虽然现在战线日趋稳定下来,但敌人的炮兵规模一直在增加。一些比较关键的阵地,跟后方的通道几乎完全断绝,每次往上送物资穿越炮火封锁线的时候都有牺牲。
野战医院的人对我很热情,饭做好之后,先给我端了满满一大碗热粥,玉米面的窝头还在笼上蒸着。
我准备吃了饭,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跑了一晚上的夜路,天一亮人就开始有些犯困。
正喝着热腾腾的菜粥,感受胃里温暖的舒服,忽然听见身后吵吵闹闹的。
“诶?这傻子怎么又来了?”
“一有吃的就来,一有吃的就来,哪有那么多东西给他吃?”
“对啊,平时也不知道在哪儿猫着。一开饭就蹦出来了。”
“身上都臭了!诶呀,这个味儿太难闻了!都生蛆了!”
“唉,看着也怪可怜的,可能是附近村子的老百姓,给吓成傻子了,给他点吃的打发他走掉吧。”
几个正准备打饭的伤员,正七嘴八舌的念叨着。
我好奇心并不重,对于也没有兴趣管他们口中的傻子。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一个含含糊糊的声音说:“我是志愿军!”
我端着热粥的手顿时一僵,人愣住了。
“什么?又来了哦!你也是志愿军?老乡,你可不像哦。”一个伤员打趣似的问道,但听语气,颇多戏谑,看来这样的对话早已经不止一次两次。
“我……我……”
“你说你是志愿军,你是那个部队的?”
“说不上啦?哈哈哈,老乡,等会给你分点吃的,就赶快走吧,白天在外面乱跑不安全。”
我转过身子,死死盯着被几个伤兵围着的那个脏兮兮的身影,他已经瘦得皮包骨头。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从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但已经破烂的成了布条。
我眼泪开始往下流,声嘶力竭地喊道:“他是尖刀六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