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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色的榴花黯淡了窗外的韶华
雕纹的窗棂藏匿了谁的怅叹
一年一年一季一季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
流转的是红尘
往返的是沧桑
一杯酒还一场醉
一场诗等一世情
今夕何夕是耶非耶】
我的额娘曾经告诉过我,我出生的前几日一连下了好大的雨,润湿得整个北京城都失了色泽。水洼子里的水涨了起来,成了胡同口都成了溪,涌动着,没过了行人的脚面。京城里,很久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天与地之间,仿佛连成了一条线,迷迷濛濛得垂下了一条烟灰色的帷幔。府里的人都说雨水主阴,这次出生的些许会是一位小姐的。额娘自是很高兴,我是她的第一个孩子。额娘是继夫人,是阿玛的续弦。我亦有一个阿珲(满语:哥哥),原先叫伊尔木后来改了汉名儿叫敬成,是大额娘的孩子,大额娘在阿珲四岁的时候就惹了寒疾,去了。听府里的老妈子讲,阿玛为此伤心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再续弦,后来,是在太太(满语:祖母)半是催促的把婚事办了。我的额娘是汉旗人,家中曾与前礼部侍郎长叙交好的。在我的印象里阿玛待额娘总是很好,每每都是相敬如宾,却怎也觉得是有些生疏的况味。
却说,我出生那日,大雨初停,窗外的石榴花却是尽数开了。那日是五月的月晦,下午未时,我方来到了这个世界。额娘为我取了小字,唤我榴儿,她总是说我许是那朵石榴花化的,偶的落得了凡间。我听了她的话,不过是笑了笑便了了事儿。不过我的的确确是喜欢榴花的茜色,那样得红,仿佛烧在书的梢头儿,遂又喜欢了孔绍安的诗“可惜庭中树,移根逐汉臣。只为来时晚,开花不及春。”那种心绪仿佛只是多情才惹得愁思万缕的。便这样无端地爱上了榴花,许是当真是和它有了些缘分的吧。
我出生后,阿玛却是喜的,在洗三的那日便把我的名字记在了宗谱上:次女韫容,写在阿珲的后面。后来满月的时候,又大办酒席,周岁的时候亦行了抓周儿,跟阿珲办的一样不落。奶娘说,抓周儿那天,阿玛给我摆的不仅仅是寻常女儿家所摆的剪刀、铲子,他摆的均是和阿珲一样的,还尽是笔墨书籍、戥子算盘之类的,而我毫不犹豫地抓了摆着的狼毫笔。当时的情况却是不曾记得起多少了,想来,或许是看那狼毫笔尖尖得好玩儿,或许是那狼毫笔离得我近才抓来的也未尝不可。只是,这抓周儿竟真的有些一语成谶的意味了。幼时,阿珲常常这样打趣我,说我不好好安安心心做女儿家做的事儿,没得偏偏舞文弄墨的。我亦是气不忿儿,扯了他的袖子说,你有了个好嫩(满语:妹妹)竟还这样不知足……而阿珲只是不住地在那里笑,任我把他的胳膊摇得咣哩咣当的。
大额娘是驻英公使三品卿的女儿,是个新派的女子,于是阿珲也是个新派的人。他总是和东交民巷的那些黄头发高鼻子的洋人在一起,然后口中吐出一大串儿我听不懂的音节。我对洋玩意儿的向往并不及他,或许是因为额娘的缘故吧。阿珲是会照人片子的,他总是纠正我说,那玩意儿叫做摄影或拍照,而那架在三角架上的东西也不是“堪布拉”,而是叫照相机。他教过我拍照的:把头从黑布里面伸进去,看到人便都是倒着了,然后再摁一个连着“堪布拉”的东西,就会有灯一闪,然后冒出一股烟来。
我很小的时候总是觉得给人拍照是件极其可怖的事情,因为我怕那烟,怕那一闪的灯光会取走人的魂儿。而阿珲则对此乐此不疲的,于是,他便给我照过很多的照片,现在只怕是不知道落在哪里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