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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成才没有答话,习惯地坐在面对窗户的由东往西数第二张靠背椅上,翘起二郎腿,眼睛瞅着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水,又随即把喝进嘴里的茶叶吐了出来。不过,这次他强迫自己,把“呸,呸!”的声音压到了最低。
他轻蔑地瞅了瞅陆志高,“怎么了?谁说的?你管得着吗?我有告诉你的义务吗?秋天来了,天气变了,此一时彼一时了,你还想叫我上班签到啊?没门儿!对了,我想问问你,你刚才在干嘛呀--瘸子操腚站不住脚?不就是开会集合不起人来嘛!你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政府办公室主任吗,万市长不是还没来嘛,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这皇帝不急太监急啥呀?实话告诉你吧,是我建议万市长把今天的开会时间推迟一小时的,他采纳了我的建议而且通知了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与会人员。你着急吧?你生气吧?不是我损你,有你这样的连襟我觉得丢人!你觉得全市两千万人就你讲马列、讲党性?如果你那处处较真、上访告状的毛病不改,你倒霉的事情还在后头呢!说来tmd也真怪,这种异类的人都让我赶上了,有藏金花这么一个胳膊肘往外扭的神经病就够我头疼的了,又遇上你这个四六不懂的天真货。让我看,tmd月老的红线牵错了,你和藏金花钻一个被窝那才叫绝配呢!”南成才的声音并不高,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句句字正腔圆。
“南副市长,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上班签到是甄市长定的规矩,不是我姓陆的多此一举!藏金花可是和你同眠共枕的贵妇人,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就算你不尊重别人,起码你要尊重你自己吧!”陆志高是个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的汉子,马上回敬道,“看样子,南副市长还没有睡醒吧?不然的话,怎么大白天的说……说开了梦话?”陆志高知道南成才对他早有积怨,可没想到南成才对他的积怨这么深,他虽然气得有些结巴,但嗓门儿很大。
“别给我提甄为民,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冀凉江市已经不属于他管了。藏金花算什么贵妇人,她在我的眼里是贱货一个。要是我咬咬牙休了她,咱们还是亲戚吗?有理不在声高,你激动什么?你不要问我什么意思?你还是问问你自己好了!八百万人口的冀凉江市,难道就你忧国忧民?你这么晃晃悠悠弄得叮当作响的管个屁用啊?你就是把这座大楼晃悠倒了,这机关的面貌和开会的风气一时半光的也彻底改变不了。你在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趴着好几年了吧?难道你忘记了咱们冀凉江市那句家喻户晓的顺口溜嘛:八点开会九点到,十点误不了听报告!”南成才的金丝眼镜透着学者般的傲气,像一个教授在发表演讲,抑扬顿挫、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在会议室里回荡,态度盛气凌人。
“南副市长,这政府大院里都说你城府最深,今天怎么显山露水了?你是有了撑腰壮胆儿的了,还是还原本来面目了?不管何故,你摆官架子耍威风算是找错对象了。明说了吧,只要你行得正、走得端,看在我们是连襟的份儿上你骂我打我都行。可是,如果你净干那些祸国殃民、见不得光明的事情,我一定会翻脸不认人的。这年头,谁怕谁呀!我姓陆的可是炮仗脾气直筒子,喜欢明刀明枪的干。你的话我不明白,你担任副市长一职也有五年多了吧?甭价说连襟不连襟的,我姓陆的就真的让你恨得牙根儿疼吗?”陆志高气得浑身打哆嗦,脸像锅底灰一样的颜色。
“陆志高,是你先翻脸不认人的,还想给我栽赃嘛!你是有病不觉吃葱不辣啊,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为什么恨你?你的心里最清楚!你是多么的清高和自命不凡啊!这南副市长、南副市长的叫得很过瘾,是吗?你直接喊我老南不是更解渴吗!不过,我要提醒你,不要狗眼看人低,你掰着脚指头想想,我这个副市长能当一辈子吗?”南成才站起来,向着陆志高的跟前靠了靠,嗓音虽然没提高,但他开始比手画脚了。
“恶俗,实在是恶俗,这像一个厅级干部说的话吗?可是,官儿大一级压死人,到时候没人给咱这小人物评理,绝不能让自己失去理智乱了方寸,不然让对方抓住把柄今后这小鞋儿就算穿定了。”陆志高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向南成才这边凑了凑,压低了嗓门儿,“对不起南市长,”他突然意识到,是那个“副”字进一步伤害了南成才的自尊心,“是我错了,我以后改正!”
“别价,我可担当不起。你协助甄为民抓绩效考核的时候,你那个牛逼劲儿我算领教过了,你把副市长以下的哪个放在眼里了?我晚来了你就记我迟到,我来不了你就记我旷工,你害得我三个月没拿过一回全勤奖,你叫我挨了甄为民多少次剋?你可是黑脸包公真英雄啊!最可恶的是,我因公下基层,你传播我脚底下抹油出溜得比猴子都快;我呆在办公室不出屋,你又传播我高高在上脱离群众。我承认,绩效考核让各级干部长了记性,把冀凉江市的衙门作风改变了很多。我承认,甄为民制定的会议制度很有杀伤力,彻底消除了歪风邪气。那些整饬队伍的举措,至今我还记忆犹新:迟到者一律站着听会,因公不到者会后补课,一次无故不到会者作出公开检查,两次无故不到会者无条件免职。抓一发而动全身,会风改变了作风。可是,那都是前任市长甄为民的功劳,你不要弄个红花绿叶的就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但话又说回来了,甄为民他干得再好又怎么样,还不是天天有人告他的状,最后让他小孩儿拉粑粑--挪挪?嗨,一个布衫轮着穿,现在是我的同学万金仓来当市长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呐,识时务者为俊杰!”南成才一脸的得意,不给陆志高留下说话的机会。
“甄市长调任,励书记学习,新来的市长却是南成才的同学,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而南成才终于找到报仇的机会了。没办法,忍着吧!”陆志高本想离开这里,但一看表十点马上就到了,他索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想再吭声了。但他转念一想,“不行,我不能培养南成才这样的坏习惯,我不能像块软面一样让他姓南的一拉一条线儿、一团一个蛋儿、一拍一个片儿,我要据理力争!”于是,他又站了起来,转身对着南成才,一字一句地说,“南市长,我敬告你,我姓陆的只知道坚持原则,不知道搬弄是非,那些无聊扯淡的事情我干不出来。但是,坚持原则就会得罪小人,就会被人栽赃陷害!说到底,我是冀凉江市机关改革的牺牲品!”
“哈哈哈……”南成才冷笑了一声,“什么小人不小人的?不要拿着改革说事儿,国家搞改革自有章程,咱们搞改革那叫瞎起哄!说句更难听的话,那是屁股眼子改逼--不地道!”
陆志高正想答话,楼道里突然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