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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金平蜷缩在炕上,一个劲儿地抽噎,不断流出的泪水,记录着他生命中太多的苦难和委屈。任凭李金莲如何哄劝,他一直哼哼叽叽地哭个没完。
天空中像挂满了塑料布,朦胧的太阳不停地变换着位置,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空气越来越潮湿。远处房顶上的炊烟,依恋地盘旋在烟囱的周围,久久不肯离散。
空气中弥漫着炊烟的气息。
金平在不停地抽噎中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婴儿因为饥饿又不停地哭闹起来。
“瞧瞧俺这命啊,只要不死就甭想省会儿心。大的刚不哭了二的又闹上了,一个个要命的祖宗!哎……摁下葫芦瓢起来,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这年头俺算看透了,老天爷也在成心捉弄人。金大成,一个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中九死一生闯过来的英雄汉子,他什么世面没见过啊?可他,硬是被‘早知道’一伙给逼跑了,丢下俺一个不中用的寡妇娘们儿,让那些心术不正的东西捏个窝窝就是个窝窝,捏个饼子就是个饼子。俺前辈子究竟招惹着谁了,叫俺受这份儿阳罪!还不如没了这口气儿爽身,真是烦死人了。”
李金莲嘟囔着,抱起婴儿,解开衣襟,把乳头塞进他的嘴里,身体不停地摇晃着。婴儿本能地、贪婪地、急切地吸咶着她的乳头,暂且停止了哭闹声。
“娘……你抱着俺,赶快抱着俺,俺害怕,金虎又领着人追打俺来了。娘啊……”金平在梦里的呓语和哭喊,再次叩击着李金莲的心弦。
李金莲的乳房里仍然没有奶水。婴儿似乎把她那干瘪的乳房吸空了,咶得她心烦意乱。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明明是在欺骗孩子,可是,不这样做又有什么办法呢?她的心中感到忧虑和不安。
婴儿面部的表情急剧的发生着变化。劳而无获使他的眉头紧皱,神情沮丧。他不得不放弃乳头,张开嘴巴,继续哭闹起来。
【02
窗外起雾了。
李金莲的心里迷茫起来。
婴儿脸色青紫,无休止地哭闹,声似游丝,越来越衰弱。
她突然感到一阵恐慌。
好像一只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又好像一具磨盘压住了她的胸口,她觉得实在透不过气来,烦闷极了。
她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梦呓连连的金平的额头,继续抱着婴儿在屋子里踱步。她浑身酸疼得简直要散架了,但她只能机械的重复走动,她感到六神无主。
“怎么办?怎么办?俺该怎么办?不能就这样眼巴巴地瞅着这么小的孩子跟着自己去等死吧?对了,俺还是暂且给孩子熬点饭汤喝好了,对付一会儿算一会儿吧!”她在极力地思考着解决孩子饥饿的良方。
婴儿哭累了,已无力再哭了。
李金莲把婴儿放回了原处。
她抄起瓢,走到水缸前面,弯腰一看,突然愣住了——缸里已经没水了。
【03
金秀荷在从金虎家里返回的路上,反复琢磨着解劝公公和金不为的办法,期盼着他们自己打开心结,在妯娌最艰难最困苦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然而,当她回到家中一看,公公依旧拉着个驴脸子,像别人欠他几吊钱似的。没好气的旱烟又抽上了,弄得屋子里乌烟瘴气的。金不为像焊在炕沿上一样纹丝不动,无精打采、目光呆滞地瞅着一个方向。被公公弄洒的粘粥仍然狼籍在那里。
金秀荷的心里那个堵得慌啊!一股火气直顶脑们儿!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站在炕前,冲着金昌盛和金不为声音颤抖的咆哮起来,“瞧瞧你们、瞧瞧你们这点儿出息。你们老的不老、少的不少,都学会了‘吹猪’(生闷气)了,这算什么爷们儿呀?这档子,她大娘生孩子生得是有点蹊跷,但她大娘生了孩子怎么了?她大娘生了孩子咱们的日子就不过了?眼下,和咱们有仇的人巴不得看咱家的笑话;和咱没过节的人也跟着凑热闹,没事儿嚼舌跟儿、闲磨牙。可是,那都是外人。外人的嘴巴咱没办法给人家封起来,咱们就别跟着乱掺和瞎起哄啦!难道她大娘是个咋样的为人爹你真的不知道吗?昨天早晨,爹听了‘山芋尾巴’和‘二白话’他们的闲言碎语后,正在气头上,三番五次地派金玉到她大娘家里去拉扯俺的袄角,弄得俺六神无主的不得不回来!可是,她大娘家的光景爹你知道吗?几斤小米、一斤红糖、二十几个鸡蛋、剩下的就是野菜和杂粮了,这就是她大娘为自己坐月子的全部备用。缺吃的、少烧的,就连凉水那瓮里也都干了。她大娘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孩子生下来她没有奶水,孩子饿得嗷嗷直哭,多么让人可怜啊!俗话说,丑不丑一伙守,关上门打瞎子好歹还是一家子。谁让咱们是一伙子、一家子呢?俗话说,事情怕隔夜,爹知道这件事已经一天多了,爹的脑子里也该冷静冷静了。爹在打小鬼子的时候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啊,可是,事到当头迷,解决自己的事情好像没有办法了。最可恨的是金玉她爹,爹着着急也就算了,你还一个劲儿的往火上浇油。刚才,平平来了,你们又把气儿撒在孩子身上。不错,刚才俺的脸色也不好看,可俺那是生你们的气!爹,你是咱们全村的明白人,怎么事情撂在自己身上就犯糊涂了呢?对了,就在平平来咱家之前,刚刚受了小虎子他们的欺负。我送他的时候,孩子哭天抹泪儿的,蔫儿吧唧,太让人同情了。这个时候,咱们自己人不帮自己人,还让她娘们儿有活路嘛?”
她喘了一口气,咽了一口唾沫,停顿了片刻,转身去堂屋里找了个大碗、拿着炊帚走过来,打扫着饭桌上的粘粥,“真是树倒猢狲散啊!要是大成哥在家,咱们这个家能像今天这个样儿吗?”她情绪激动,言辞激愤。
她把大碗和炊帚放到锅台上,又找了一块儿搌布过来,一边慢慢地、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洒在炕上的粘粥,一边在琢磨:“俺觉得大成哥迟早是要回来的。在眼下这种时候,俺一定要好好地对待妯娌和孩子她们儿才对。说不定哪一天,大成哥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俺对他也好有个念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