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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失欢(中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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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就是这样的下场!”突然想起了去临潢的路上契丹野兽们的话。那样血腥残忍的画面在我眼前不断重现。

耶律楚朝我俯下身来,我却仍以为是临潢的契丹兵,吓得紧闭双眼,下意识朝后退去。

他眯起眼,嘴角泻下一抹凛冽的冷笑:“现在一面是悬崖,一面是我。你还是宁可选择退到悬崖下摔死也不选择我么?”

我终于哭出声来。

他一把拉起我,拖着我来到绝影身边,托着我的腰轻轻一举已经把我放到马背上,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坐在我身后,坚硬的胸膛紧紧地贴着我的背,一只手拉动缰绳,另一只胳膊横过我胸前,牢牢箍着我,双腿一夹,绝影已向着天福的方向奔去。

他的手和身体一贯温暖无比,曾在许多个寒冷的夜晚给我带来暖意。然而今天他的身体贴着我却是彻骨的寒冷,横在胸前的手臂也像铁棍一样冷。一路上他都一言不发。只有我的泪,一颗又一颗滴落在他手臂上……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又见到了长河。河水仍旧哗哗流淌,卷起堆堆的白色泡沫。而我就像那最脆弱的一个泡沫,即将在微露的曙光中破裂,消逝……

越走越近,我发现,河中早已搭起浮桥,而河两岸,也都密密地立着宫内外的侍卫,黑沉沉的兵器连成一片。想不到因我之逃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心中恐慌,情不自禁抓紧了他横在我胸前的手臂……

两边已有侍卫上前,捧着貂皮长袍奉给耶律楚。他接过来,把长袍兜头包在我身上。侍卫忙另外取过一件披风。他才自己穿了。

回到宫里时天已大亮。耶律楚没有去议政帐,而是扯着我的手直接来到了军帐。两边侍从卷起军帐门帘,内外立刻连成一片。见他面色不虞,四下里的宫人全都鸦雀无声,退得远远的。我裹着他的长袍,站在军帐里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他打算怎样惩罚我。

“西门守卫何在?”耶律楚一坐上主位,立即冷声喝道。

旁边黄总管忙上前回话:“早已都拿下了,只等大汗回来处置!”须臾十数名兵士已被带到,全都跪在军帐前,反绑着双手。我见第一个便是昨日在宫门外拦住我的侍卫,他额头上还有一道我留下的鞭痕。

耶律楚冷冷道:“你等是怎么守的宫门?连一个女人也拦不住?”

那第一个侍卫却并不回话,只默默垂了首。旁边数人却害怕起来,连连辩解道:“……见是大汗的宠妃,才不敢拦的……”

耶律楚不耐烦道:“什么宠妃,我只有一个侧妃!”

我不由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那些侍卫吓得磕头不止,连连求告。然而耶律楚只是面无表情地举起两根手指,在脖子这里比划了一下,淡淡道:“帐外斩首。”

我猛然吃了一惊,就要在此处将这十数人尽皆斩首么?虽然他们是我痛恨的契丹兵,但是……但是……这些人都是因为不敢伤我才让我逃脱的……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逃走的是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身上披着的长袍掉落在地上,上前质问他道。

他没有理睬我,手一扬,周围的侍卫们已上前拖起这十数人就往帐外去了。一时悲呼求饶声不绝于耳。我扭过头,不愿看那血腥的场面。

“马厩后边的宫门为何未锁?”耶律楚又问。

他还要杀人么?因为我,已经害死了这么多人……我双手捂住耳朵,慢慢地蹲到了地上。等他杀完这些侍卫,就轮到我了罢,好让天福宫里的女子们都看看,逃跑是怎样的下场……

……我实在应该想到,会连累这么多人……

“妃离宫里的奴才们呢?”一声怒喝,我如遭雷掣。

“关妃离宫里的人什么事呢?你要做什么?”我不顾一切冲上去,抓住他的衣角。

他转过头来,眼里全是暴虐之气:“他们本应好好服侍你,劝导你,却让你跑出宫外去了。这当的是什么差,全都该杀……”

我明白了,他是要叫我看着,看着因为我的逃跑有多少人会死去,以此来折磨羞辱我。这样的残暴!这样的无情!

我想起了在紫蒙替我死去的真真,还有雪如。我不能总叫别人替我受过!

“大汗!”我跪倒在他脚边,泪水洒落在他的靴沿,“我后悔不该跑出去。大汗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求求大汗,求求您,饶过妃离宫里众人罢。”

他一丝怜悯也没有:“现在才知道后悔么?跑出去时你就该想到了……”

我恨得牙齿咬得格格响,声音也变了:“你真要做得这么绝吗?真的一点都不念旧日情分么?”

他的手指紧紧捏着椅子的扶手:“情分?你还配跟我谈什么情分?”

我顿时清醒过来。我已不是受他宠爱之人了。再这样同他说话,妃离宫里众人只怕死得更快……

我强忍心中的酸楚和愤恨,膝行上前,紧紧抱着他的双脚:“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辜负了大汗待我之心。我对天发誓,从今日起,只忠于大汗,只敬重大汗,只爱慕大汗。若我再有异心,再思潜逃,叫我立刻死在大汗面前……”

他漠然转回头去:“你觉得我还会需要你的敬重爱慕吗?幸好这天福宫里到处都是床,而床上都有女人……”说罢,他意欲站起身来。我还抱着他双脚,他起身一带,我被拖倒在地上。

“啊——”方才被步影压倒的半边身体疼得要命。我挣扎着要爬起来,向他伸出手去,“大汗,求求你,不要杀他们。在东丹,除了他们,我再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他们死了,我也活不了……”

他迅速回身,似乎想来拉我,但手只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别开脸低沉道:“你要记住,再有这样的事,他们全都得死。若你死了,这些人也必须给你殉葬……”

他的话带走我最后一点力气——殉葬!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耶律楚大步走到帐外,黑色的披风带起一阵凛冽的寒风。他威严而冷酷的声音响起:“把她带回妃离宫去。今日起,妃离宫派两班侍卫驻守,不得随意进出,违者格杀勿论!”

我无颜面对宫中众人,但却被强行带回了妃离宫。宫里人早就得到消息,此刻齐齐聚在宫前,死寂无声。我一被推进殿,宫院大门立即从外“喀哒”一声锁上。墙外兵甲丁当作响,门缝已见刀剑寒光,众人皆是一脸惊惶。

我茫然站到殿前。妃离宫不久前刚修葺过,院里种上了江南移来的花木。然而这些花木不惯东丹的风刀霜剑,都已消逝了明媚鲜艳的风姿,红消香断,碾落成灰……情不自禁蹲下身,以手收拾起零落的花瓣。花儿呵,我愿你质本洁来还洁去,我赠你一抔净土掩风流,不使你坠落污淖陷渠沟。只是我,生不成,死不得。天尽头,何处才有香丘?

阿君见状,忙起身拿了白狐裘给我披上:“夫人……怕是着了风寒……别弄这些了,小心脏了手……”我立起身,抬头久久凝望着四面高耸的宫墙,转过身,避过阿君关切的眼神,对着院里众人道:“你们……都进殿里来罢……”

除了内宫里的贴身侍女阿君和阿碧,我从未认真看过妃离宫里这些服侍我的人。他们一个个鱼贯而入,不多时跪满一地,还是那么恭顺,只是更添惶恐。

我默默坐到妆台前。打开妆盒,红的玛瑙,绿的猫眼,紫的虎晶石……如今还装扮起来给谁看呢?我唤过阿君,叫她将妆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全分给这些侍女和小厮。众人红着眼圈,大为不解:“夫人这是做什么呢?”

“你们不以我是汉女而轻贱我,一向尽心服侍。我的东西不是很多,都分给你们罢。今日情形,我已然失宠。这妃离宫也就是一座冷宫。你们再跟着我,反有性命之忧。我已想好,今晚就道服侍不尽心,将你们全都谴将出去,免得再受我牵累……”

话未说完,我已是难抑伤感,再吐不出一字。底下众人都不声响。

“你们出去后自可往别宫而去,都退下罢……”我终于说完,软软地挥挥手叫他们退下。

可是没有一个人动。

突然,底下一个小厮就哭了。然后像是传染一般,其他人也啜泣起来,哭声越来越响……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我道。

阿碧突然含泪挺起身子大声道:“夫人当我们是些什么人哪?”

我颤声问她:“阿碧,你说什么?”

阿君满眼是痛,猛然上前紧紧握着我的双手,一改平日的温和,语气激愤:“这妃离宫里有笨手笨脚的人,有偷懒怠惰的人,有贪财好赌的人,有渤海人,有契丹人,可是惟独没有……踩低爬高、贪生怕死的人!我们既然服侍夫人您,就只认您是我们的主子。夫人要将我们全都谴往别宫,是嫌我们服侍得不好么?若如此,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出去,情愿今日一同死在夫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