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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拿出银行卡，在手上随意地晃动着。房间里又重新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急迫中又带着焦躁，像等待进食的鸡群。
“正好人到齐了，现在比赛结果也出来了，我们就把上次会推没定的事情定下吧。”在一片私语声中，罗会长突然大声提议道。现场突然安静了片刻，然后便爆发出烈的讨论声，瞬间喧闹起来。听到“会推”一词的时候，叶文浑身一激灵，立刻看向孙长老，后者一脸漠然，像冬天水池里的石头，冷冰冰，硬邦邦。
“经过三轮筛选，会长资格人选已经只剩下严长老和孙长老两个人了。根据上次会推投票的结果，严长老比孙长老少一票，按理说，应该是孙长老当选。但是现在比赛结果出人意料，严长老推选的张亮通过了第二轮，而孙长老这边的人最多只通过了第一轮。按照会规，严长老加两票，孙长老加一票，两人平票了！”罗会长说着，看了看孙、严两人，又扫了一眼其他的长老，接着说道：“这就麻烦了。如果重新投票，也不过是同样的结果，你们说呢？”
“怎么投也是一样，重新投票毫无意义。”有人说道。
“那么，大家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一阵低语后，并没有人出来正式提议。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但让叶文有些意外地是，孙长老始终冷漠地站在那里，一语不发，似乎这场讨论与其无关。根据其对竞选的热切程度，这种表现似乎有点奇怪。
“既然大家都没有好的办法，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大家不妨听听看。”罗会长一说完，众人的目光立刻又集中在他的身上。
“这次比赛，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情况，就是有人通过了第三轮。根据会规，凡在比赛者中打破前人记录者，我会需以最高的礼节相待，凡其所愿，我会需竭力完成。而该人一旦加入我会，应立刻拥有不低于长老的身份。这一条，大家都还记得吧？”
在场众人都点头认同。
“想当年，袁会长参加比赛的时候，也是从外面请来的外援。在他通过第二轮后，表明入会意愿，之后便立刻被擢升为长老。在他之前，没有人通过第二轮。而今天，我们有了新的记录。创造记录的，是他们——”罗会长抬手指向唐元二人，“你们二人，可愿意加入我逍遥会吗？”
叶子嗤笑一声，并不回答，继续玩着手里的卡片。而唐元则立刻回答道：“禀会长，我愿意加入！”
“好。”罗会长拍了拍手，“非常欢迎你的加入，现在，你就是我们的第九位长老！”在他带动下，周围响起了其他人的稀稀拉拉的掌声。但孙长老始终冷面以对。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新的投票了！”罗会长笑着说，“其他人的结果都很明确了，所以现在只需要你投一票就可以了。唐长老，请问你投谁呢？”
唐元抬头看了看孙、严二人，恭敬地说道：“我投严长老。”
叶文突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一场戏，唐元和罗会长早就套好了，推严长老上位。孙长老似乎多少也知道了一些内情，怪不得脸色这么难看。罗会长还在接着和唐元一唱一和，可是孙长老那边突然有了动静。他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声里仿佛藏着针尖，听起来刺人。
“罗会长，我可太佩服你了！”他开口说道，“做了三届副会长了，每次都提前弃权，放弃竞选。广结善缘，不与任何人为敌，在会里人人都称赞你处事公平。本来，我以为你只是个庸碌之辈，虽然有点贪钱，但如今这世道，又有谁不贪呢？竞选之初，实话说，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错得厉害！所有人都看错你了，他们都被你蒙在鼓里。”
“孙长老，你到底想说什么？”罗会长板起脸来。
“没什么，”孙长老冷笑着说，“我只是想把我的八千万赞助金要回来。”
“什么八千万？”罗会长面色更冷，“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孙长老哈哈大笑起来，他转向严长老，说道：“老严，看来你赞助的比我多啊！”
严长老肃然而立，根本不理他。
“四十年前，我刚进护卫队的时候，袁会长看我身手不错，提拔我做队长。他对我说，在这世界上，所有能用钱买来的东西都是假的，毫无意义。人的一生，应该看重的是那些无法用钱买来的东西。”他看着罗会长，“你就算有再多的钱，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守财奴罢了。”
“你又喝酒了吧？”罗会长看向身边的护卫，“孙长老醉了，把他扶回房间，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但护卫们仍然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罗会长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我想了很久，到底什么才是无法用钱买来的东西。后来我想到了，只有共同出生入死的兄弟情谊，才是金钱所无法衡量的。这么多年，我带着会里的护卫队，跟安全局斗，跟军队斗，跟叛徒斗，哪一次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带头冲锋？这些护卫队的兄弟们，才是会里真正的财富。”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他架走！”罗会长再次怒喝，但身边的护卫们还是一动不动。
“都过来吧！”孙长老厉声喝道，“凡是支持我当会长的，都站到我这边来。”
眨眼之间，所有的护卫都站到了孙长老一边。看清形势后，有三个长老也立刻来到了孙长老一侧。另外一些人，则多少犹豫了一下，或者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迫不得已，而并非那种软骨头的小人，但终究还是慢慢地移动起来。片刻之后，房间里的人都集中成了两团。一半多的人到了孙长老一边，罗会长和严长老等人则在另一边。护卫们站在前排，手里拿起了弹簧连弩，瞄准了对面的罗会长几人。看到弩箭的那一刻，叶文马上就认出来，这正是之前那个杀手所用的那种武器。
“那个，孙长老啊，先放下箭筒，都是自家兄弟，这是干什么呢？”罗会长挤出一脸笑容，“等我跟严长老说几句话。”他走到严长老跟前，真的跟他说了几句话。
“严峰，我答应你的事情，会推投票、拉票，是不是都做到了？”
“是。”
“你的那一亿赞助费，有没有白花？”
“没有白花。”
“但是为了这一亿，搭上我这条命，这是不是就不划算了？”
“那当然。为了钱，赔上命，太不划算了！”
“那我现在如果站到孙长老那边去，是不是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
“好。”罗会长伸出手，和严峰握了握，“保重！”然后义无反顾地走到了孙长老这一边。“我改主意了，我现在投孙长老一篇。孙长老作为我们会里的三代长老，功勋卓著，可以说是会长的不二人选！我带头支持他！”
叶文看了看唐元，后者一脸淡然，并没有移动的意思，这让叶文觉得很是意外。在他看来，唐元和这位严长老同样只是基于金钱上的关系，在这种时刻就没必要坚持站在危险的一边了吧？但看唐元的神情，对面前的这些弩箭视若无睹，倒有点英雄气概了。仍在玻璃罩中的叶子，则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的这一幕，像在看一场有趣的舞台戏。古河也一样，始终站在严长老旁边。叶文想了想，也站在原地，没有移动。一方面是唐元的表现，让他觉得其中或许事有蹊跷。另一方面，自从有了多次意识离体的经验后，他现在对于这种危险场面像是有了抗体，逐渐免疫了。对于魔神来说，这其实并非真正事关生死的严重危机。或许，叶子正是在这样的心境下参与到各种危险的抓捕活动中的，难怪她可以屡屡立功。当一个人真正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时候，他的决断、魄力和行动力才可以完全体现出来。
“很好，原来会里还有这么多勇士！”孙长老冷笑一声，“那我就成全你们，送你们去见魔神吧。所有人，瞄准，发射！”
护卫们端起弹簧连弩，同时扣下了扳机。数十只利箭冲膛而出，然后，毫无征兆地反向射回。在护卫的惊呼声中，孙长老一侧的人群频频中箭。
这时，屋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从门口涌入了另一组护卫。他们迅速布置在严长老身前，同样举起弩箭，朝向前方。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孙长老一侧的护卫还试着发射了几次弩箭，但每次射出后都会立刻反向，除了对自己人造成伤害外，对敌人无法形成任何威胁。而新的护卫们所携带的弹簧连弩则一切正常，箭头射出后便一往无前。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争斗，几分钟后，孙长老一边的人便已经全部投降。
“你们……到底搞了什么鬼？！”当前方只剩下孙长老一人站在原地时，他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换了个弹簧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古河笑了笑，对眼前的景象早有预料。
叶文瞬间明白了过来。这些长期躲藏在地下管道的会众们，能够和政府武装长期对峙的重要武器，正是这些弹簧连弩。在地下管道里，有一个速度的临界值，凡是超过临界速度的物体，都会瞬间反向运动。这些护卫长期生活在地下，对这里的临界速度非常清楚，因此，他们制作出了一种发射速度略低于临界值的弩箭。这样，他们便获得了一种可以在地下使用的强力武器。在枪械或其他热武器无法使用的情况下，政府武装自然无法在地下管道里和他们争锋。
而一旦更换连弩中的弹簧，让其弹力略为增强，利箭射出时的速度便会超过地下管道的临界速度。这样，弩箭反而失去了所有的杀伤力，彻底沦为了废物。
“我想，你大概误会袁会长的话了。”在孙长老被押走，即将离开房间的那一刻，严峰突然开口道，“无法用金钱买到的东西，并不是武力，而是科学与智慧。”
“好！说得太好了！”罗会长大声赞叹，然后用力拍手鼓掌。其他人也如梦初醒，跟着鼓起掌来，屋子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竞选之事刚尘埃落定，之前派出去传达通知的人也陆续返回了。不到半小时，所有身处西城区地下管道的会众，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上到了地面。他们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传达通知之人也不知情，甚至下达通知的会长等人也不理解。在场的所有人，只有叶文一人明白其中缘由，但他并不打算详细解释，而是朝叶子挥了挥手，说：“现在可以启动了！”
再次确认之后，叶子“啪”地一声把手里的银行卡拍在了面前的小桌台上。
一道白光突然透过玻璃罩中射出，笔直向上，直冲天际。在其路径上，一切物体都瞬间消失，比气化更彻底，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似的。霎那间，在众人的头顶出现了一个直径数米的大洞，穿过了管道和地面的阻隔。朝上看去，视野突然变得极其开阔，一直可以看到近千米高处的井口附近的云层。眨眼之间，云潮涌动，人们随即发现，就连云层都飞快地裂开，露出一个突兀的洞口来。
接着，天上风云变色，本来被阴云遮蔽的太阳突然出现在井口正中。从太阳上，射出一道金光，穿过云层的裂口，透过地面的大洞，瞬间投射到玻璃罩上面。刺眼的反射光立刻照亮了整个房间，玻璃罩变成了一个高功率的大灯泡，人们急忙转开头，避免眼睛被强光刺伤。好在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不长，大概十几秒钟之后，金光突然消失，屋子里瞬间又变得阴暗下来。刚经历过强光照射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众人只能站在原地，等待视力恢复。良久之后，有人突然大声惊呼：“他不见了！”
众人这才纷纷看向玻璃罩。沙发和桌台仍然保持原样，但其中已经没有了叶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