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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捧着顾弦思给的檀木盒子,独自一人走向了西院。
西院是公主府西侧一座被围墙包裹起来的独立院落,只有一个小门可以进出,门口侍卫林立,查验往来者的身份。
月明是顾弦思的贴身侍女,看守的侍卫们自然认识,见她过来,并未阻拦,还给她指了蓝穹的住处。
蓝穹是西院的管事,负责管教西院里的公子们,等闲并不会往公主府里去,但是月明却是与他熟识的,因为蓝穹擅医术,当初她带着一身伤进府的时候,正是蓝穹负责给她诊治的。
“月姑娘来了,”蓝穹并没有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药材,只是分给了月明一个眼神,“人在后面,你自己进去瞧吧。”
“什么人?”月明疑惑的问道。
蓝穹却不再言语,继续辨别着手里的药材,月明知道他性子一向如此,也不再问,绕过了一屋子的药材架子,转去了后屋。
后屋里雾气缭绕,屏风后的木桶里,十三正泡着药浴。
水里的药汤浓郁的几乎漆黑,十三坐在里面,只有一个头露出水面,看起来分外的诡异。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十三忍不住龇牙咧嘴的说道:“蓝公子,是不是时辰到了?今儿这药汤泡着刺痛的很,我能出来了么?”
少年的声音传到月明的耳中,让她僵在了当场,她不敢置信的死死盯住那屏风,声音颤抖的问道:“星,星儿?”
十三“哗”的一声从水里站了起来,却又因为膝盖的疼痛跌坐了回去,他带着哭腔喊道:“长姐,是你吗?是我,我是星儿!”
月明快步上前,想要亲眼确认一下屏风后面的人,却又在走过屏风的一瞬间止步,从小的教养让她不可能在一个男子沐浴时闯进去,即便那个男子是她的亲弟弟。
“姐姐,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十三扶着桶沿慢慢站起来,有些艰难的跨出去,然后忍着身上的酸疼将自己擦干,穿上放在一旁的里衣之后才发觉自己并没有准备外衫。
虽然就这么出去太过失礼,但长姐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十三有些忐忑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去,正要恭声赔礼,月明却是无法克制的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被关进大牢的时候她没有畏惧,被鞭打辱骂的时候她没有求饶,被当成牲畜叫卖的时候她也没有失态,可如今再见幼弟,去叫她再也绷不住了。
“对不起,星儿,是长姐对不起你,”月明嚎啕大哭,“是我给家里惹了这么大的祸事,都是我的错——”
十三亦是哭红了眼眶,他轻轻拍着长姐的后背,抽抽噎噎的安慰着:“长姐莫要这么说,父亲临走时说,祸由天定,非人之过。家里没有人怪你,边关虽然艰苦,但大家都会照顾好自己,等着重返京城再次团聚的那一日的。”
月明听了这话,又痛哭了一会儿,这三个月来心中的压抑被弟弟的一席话瓦解,大哭一场之后,倒是轻松了许多。
“你怎么会在这里?”月明一边拭去眼泪,一边问道。
十三的脸色有些涨红,扭捏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话:“本来我是要跟着家里人一起被发配的,但出发之前,蓝公子来挑人,瞧中了我,说我长得不错,公主会喜欢,将我要进了公主府,给公主做,做——公子。”
十三终是没敢将男宠二字说出口,他有些忐忑的看向月明,生怕长姐觉得自己自甘堕落。
月明盯着自家弟弟的脸看了许久,终是叹了一口气。
蓝公子也不容易,对着她弟弟这张随了父亲平平无奇的脸,竟说得出长得不错这样的谎话来,当真是难为他了。
弟弟是在家里人被发配之前被带进公主府的,那时她尚在狱中,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那般,公主无论是买下她还是救了弟弟,都不是如外面传闻的那般一时兴起看上了他们的容貌,而是另有目的。
否则就凭弟弟这样貌,怎么可能入得了公主的眼。
别说是府里的公子侍女们,就算是随便一个侍卫,她弟弟也是望尘莫及的。
……
顾弦思刚用完了膳,正打算再去睡个回笼觉的时候,却听到侍女来报,说是昭华长公主前来问安,人已经进了花园了。
昭华长公主顾澜,乃是当今太后所出的嫡公主,与顾弦思并非同母,却关系甚好,她如今尚未出嫁,没有自己的公主府,在宫里待烦了,就会打着问安的名义,跑到顾弦思府中玩耍。
顾弦思靠在慕容楚的身上,完全不想动弹,噘嘴道:“让西院的人陪着,随便她自己玩去。”
慕容楚将人扶正,替她整理好头上的步摇,温声劝道:“昭华长公主是推了襄王殿下的马球会特意过来陪您的,公主不妨去与她说说话。您才刚起,此时再睡,夜里又该睡不好了。”
“你又知道了。”顾弦思不满的瞪了慕容楚一眼。
慕容楚微笑不语,亲手替顾弦思添上一件缀着白色绒毛的披风,哄着她往花园里去了。
今年入秋以来一直阴雨不断,难得今日晴空万里,惠风和畅,着实是个适合赏景的好天气。
顾弦思刚进花园,就见到一红一绿两道身影在花木间辗转腾挪,那绿色身影明显轻功更胜一筹,几次翻腾之间便拉开了距离,顺着树顶扬长而去了。
一身红色骑装的顾澜见人跑远了,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叉着腰对着顾弦思嗔道:“长姐,您瞧瞧他,好似我能吃了他一样!”
顾弦思瞪了她一眼:“你明知道绿水脸皮薄,偏偏每次都要追着他撩拨,那一亭子的人,还不够陪你的?”
花园的亭子里,几个西院的公子跪在地上,一个个都姿态恭顺有礼。
“那些庸脂俗粉有什么意思,长姐就是小气。”
顾澜上前挽住顾弦思的手臂,“要不长姐你把楚公子借我几日,也让我带出去显摆显摆?”
顾弦思带着顾澜缓步走进亭子,坐下后方道:“霖表哥刚走,你便原形毕露了,当心我叫人将你这些日子的荒唐事儿都记下来,等霖表哥回来,一一讲与他听。”
“我才不怕他呢!”
顾澜抬手指了个公子过来给她捶腿,一边摸着那公子柔顺的长发一边说道,“霖表哥就是偏心,明明你我的母后都是他的姑母,他却偏偏只对你好,你在府里养着这么多美人他都不管,我不过与英俊的公子说说话,他竟说我不知羞,哼,我偏要让他瞧瞧,什么才是真的不知羞!”
顾弦思但笑不语。
这个傻姑娘如今还没开窍,却是不懂,若不是心中在意,又怎么会忍受不了她与旁人说笑?
霖表哥若想得偿所愿,怕是还有的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