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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獬冲在了己方战阵的最前面。他是衢饬的儿子,就在方才近在咫尺的地方亲眼看到弼玫突然纵马奔入阵中,一刀砍下了父亲的头颅,就好象从农田里摘下一颗南瓜那样的轻松寻常。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更加凄惨的命运。壕沟后凹凸不平的冻土层中悄无声息地露出一张张魔弩,掩藏在暗堡里的虎贲军射手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窠巢眯缝着一双细长的眼睛,一边享受着交响乐般的轰鸣声,一边憧憬着不远的将来。
“好可怜……这些冻土。”东阳耀同情地望了眼被重剑劈得四处迸溅的土块,然后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环顾四周问道:“有谁愿意陪我下盘棋?”
“不来了!”斩天的大手在棋盘上一抹,黑白两色的棋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在射出了一半的符石和弩箭后,三支红月会藩属武士组成的战阵开始缓缓前压,逼近光雾弥漫千疮百孔的巨麓山庄。
忽然前方响起一阵欢呼声,几十名藩属武士成功地杀入了东北角的秘魔塔中。
“啊——”身边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惨叫,雾气中陡然迸射出一条血红色的火龙,弹指间将两名藩属武士烧成了焦炭。
瞿獬觉得自己快疯了,呼吼着向火浪发出一道道秘法。簇拥在他身旁的那些圣阶高手也是双目血红拼命施动秘法,一蓬蓬雨箭冰棱砸了过去,终于扑灭了幽火。
表面看来虎贲军以极其微小的伤亡重创了两千多藩属武士,使得他们斗志崩溃不顾一切地向后撤退,而四艘威力巨大的魔舰也在战斗初始时就被炽流弩枪完爆。
荼罗注视着巨麓庄园中的激战,默默计数流逝的时间。
楚天点点头没有说话,但在心里已赞同了北夕照对荼罗的评价。
“好是好,可无事可做也很难熬啊。”斩天的背脊在冒冷汗。
“我也坐不住啊,可有什么办法?”东阳耀叹了口气,朝一边捧着经书看得正入神的北夕雪呶呶嘴,“要不你再去问问?”
如今他和他的家人在寂然城终于渐渐站稳了脚跟,对过去的惨剧已没有人愿意提及。但伤疤愈合了依旧是伤疤,何况三百年的光阴并不足以让人淡忘这一切。
想在众人面前显示比自己高明么?窠巢心下一记冷笑,不过是个贱民而已。若非看中天羽族非凡的神射天赋,自己早就一刀宰了这家伙,将他的老婆女儿还有两个妹妹统统收作暖床女奴。
斩天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他不会忘记,刚才北夕雪的样子比现在还要客气,可自己的脑壳却差点成了烧焦的猪头肉。
也罢,自己何必跟一条看门狗计较?窠巢心里为自己的大度而泛起小小的得意,面色稍缓道:“那就派出几个人去瞧瞧荼罗打得怎么样了。”
他的脚下是巨麓庄园西北面的一座小石山,居高临下将荒原四周的景象一览无余。只是由于浓雾和距离的原因,他只能听见远方隐约传来的激烈轰鸣声。
谁能想到那些虎贲军在秘魔塔失守后,不是选择逃跑而是毫不犹豫地与冲入塔中的敌人同归于尽?
这里真的不同于尘世。楚天暗自感慨,如果这场战斗是发生在尘世的某个地方,自己单枪匹马就能够摆平那几十架大发淫|威的投石机。但现在却不得不靠着秘魔塔的保护才能躲过符石与弩箭的攒射而不至于受伤。
窠巢毫不怀疑荼罗的能力,也许不用一个时辰那个猢狲模样的屠夫就可以坐在巨麓庄园残破的农舍里津津有味地品尝慕成雪鲜嫩可口的内脏了吧?
“呜——”黑黢黢的沟底猛然窜起一道十丈高的火浪,地底的火油被尽数点燃,喷吐出阴冷森寒的蓝色冰火。
“全部撤走,就让荼罗在这儿慢慢表演。”楚天收拾情怀,知道自己此刻正肩负着七百余名虎贲军战士的生命,乃至伏魔族、狼魔族、幽魔族在度朔山的未来。
很快命令被布达到三座战阵中,两千余名藩属武士顿时像打了鸡血般高声嗥叫着冲向巨麓庄园。
所以拿藩属武士的人命去填,无疑是当下最为明智的选择。
这次他的父亲带来了六百余名天佑城的精锐武士,虎贲军的影子尚未看到,却已经折损了一百多。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将这秘密吐露出来,还傻乎乎地想和窠卫合作为子复仇。
“这样啊,都怪我忽视了大家的感觉。”北夕雪拍拍额头,善解人意地说道:“地穴还是幽仄了点儿,如果能再宽敞些就好了。要不斩天将军,就麻烦你把东边的冻土层往前推进十丈,大伙儿也能坐得稍微宽松点儿。”
到那时虎贲军就将直面一直在后方按兵不动养精蓄锐的荼罗军部,没有遮掩没有屏障,惟有舍生忘死的坚守。
为爱而生,为爱而死。无所谓哪一种牺牲更加伟大,他要的仅仅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就在前不久,枯寂还曾作为窠卫的信使来过巨麓庄园。
荼罗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我本想亲眼见见慕成雪,可惜了——”
“大人!”荼罗身后一名身材魁梧的红月武士手按魔刀叫道,显然是在主动请缨。
藩属武士怒吼前冲越过壕沟,用魔刃用秘法向一处处暗堡狂轰乱炸。
荼罗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远方那座隐没在浓雾中的小石山,徐徐道:“那些饭桶还有用。”
只是罗狱不知道,对楚天而言经历过比死亡更绝望悲惨的遭遇,失去过这世上最珍爱的女子,他早已心死如灰无所畏惧。
弼玫明白了荼罗的意思,沉寂须臾的投石机和弩机再次肆意咆哮,将原本打算用在寂然城的符石与弩箭幕天席地地投射向巨麓庄园。
当然在荼罗的眼里他们的鲜血不会白流,很快秘法魔阵就会被撕开一道道口子,为麾下的进军扫平了障碍。
“是。”炫流的眼睛里有一层雾光黯了黯,他不知道像这样寄人篱下的日子还有多久,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因为自己有妻儿还有族人要看顾。
前方的道路已经被红月会的投石机和弩机荡平,伫立在荒原上的巨麓山庄农舍与秘魔塔隐约可见,却是像死一样的寂静。
罗狱打量楚天沉静的侧脸,莫名地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似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质,即使在最危急的关头也不会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慌。
忽然四周渐渐起了雾气。在光澜和罡风慢慢消散后,这本应是正常现象,可瞿獬的灵台之上却莫名地闪现一丝警兆。
这回斩天学乖了,将其他人一块儿拉了进来,好歹也能壮大声势分散火力。
“轰隆隆——”那座秘魔塔在燃烧中倾斜,上半截塔身如折断的枪尖掉落下来。
“大人,所有人都已通过传输法阵撤离。我们也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