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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道:“这定海镇接天连河,瞧来固然恢弘,但数十万年如一日的苦心治水,才是真正的巍峨。”
“我接引天海,不过适逢其会。恰有一些遨游天海的经验,恰有受益于诸方而成的定海镇,恰恰记得烈山人皇的宏图。长河本不宁,如今能定,是烈山人皇之功,长河龙君之治。我不敢夺名——”姜望顿了顿:“我怕那些不该被忘记的事情被忘记了,却只让我这样鲁莽轻率的人被记得。”
怕萤火之光跳进眼睛,而竟掩了日月。
怕一叶障目。
怕人忘记敖舒意!
怕人族忘记了水族。
姚甫心中有十分感慨,但话到嘴边,只有一句:“山河不言,固为德矣!”
仿佛在呼应姜望,仿佛在提醒自己。
今天姜望说“勿失其德”。
何为德?
便如此刻。
不言自昭!
“人皇遗志,承于万古后,能见江月前。姜真君剑分德云于天下,道镇长河于永宁,福昭万年,功莫大焉!”
堂堂南天师应江鸿,这时候竟然后退一步,拱手而拜:“景国调御长河两岸,治水有责,肩亿兆百姓,当有一拜!”
这是他今天所退的唯一的一步。
整个天下能受他一礼的人并不多。
这一幕必定载入史册。
今日姜望数拜于应江鸿。拜其尊贵。
应江鸿还了一拜。还其德昭。
姜望的眼睛抬起来,最终没有让开。
他坦然受了南天师这一拜,然后慢慢说道:“昔烈山人皇自解,乃有群龙无首。长河龙君自囚,遂见百舸争流。现世之长河,本就天下共有。两岸之民,各有其国。长河之水,自行波涛。姜望虽伫定海镇于长河,定海镇却非姜望所私有!”
他又看向台下各方势力的代表:“虽则姜望治水于今日,仍赖诸方护持于以后。愿公伫于此,请天下监察,时时巡看,以避缺漏。”
宫希晏眉头一挑!心实讶然!
应江鸿认可姜望治水的功劳,同时强调景国的权柄——这也是应有之义,对于诸方势力来说,分割水权本就是这次治水大会的核心。
他想到姜望会受其礼而放其利,但他没想到的是,姜望不但认可景国的水权,还把长河水权全部都放开,自己不争一毫一厘——说白了,有平治长河之功,能推动烈山人皇关于长河久治的构想,姜望今日就在长河建一座水府,也没什么不可以。而姜某人若是有野心,以他今日为水族所做的一切,一旦开府建势,天下水族岂不蜂拥而至!
说再现中古龙宫是太夸张,立成长河第一势力,却不见得没有机会。
万古基业,唾手可得,难道一点不心动?
“姜真君此言差矣!”愿意替姜望接应江鸿之剑的许妄,这时候再次表现出他对姜望的关心:“尔既功著长河,岂有不酬!姜真君,有些东西该是你的,不要轻易放手。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他在台下,却也恣放其言,巡视一众:“依我看,中央帝国过于广袤,顾此失彼,已经力不从心,以至于有龙君之憾。今有真君姜望,公论有德,治水有功,立身于河,本勋不朽——不如以观河古台奉之,大兴宫殿,以敬其德,能彰其功!有狻猊蒲牢二镇,为其镇宅,使福泽长久!此后万古,当知今日之壮也!”
姜望把长河龙君反叛的根源,归结于烈山人皇最终失信敖舒意。许妄也灵活地调整了景国的责任——景国或许不是长河龙君反叛的症结所在,但也至少是个引子。顾此失彼,有所疏漏,总要承认?
治水这么大的事情,姜望一个人干了。
本该担责天下的诸方,予他一些酬谢,也是应当——当然,代天下而酬功,是确立诸方对天下的权柄。
这是今日与会诸方的核心利益,却是不可能被任何事情影响,不会因姜望动摇。
“姜真君大功当酬!”应江鸿一拂袍袖:“但你许妄的酬法,很有问题。秦人欲赠水府,当赠渭水!慷他人之慨,可为德乎?”
观河台历来说是诸方共镇,但一直可都是在景国的眼皮底下。
狻猊蒲牢二镇,此刻更是还有景国的驻军在。
秦国人这是在割景国的肉,去献姜望的殷勤——当然他们也并不在意姜望需不需要。能够削弱景国,就很好。
做老大的方法不仅仅是强大自身,把老大拽下来也是其中一种。
“他人之慨?应天师言辞无端,徒然令人发笑!”许妄大笑数声,而后道:“就如姜君所言,长河之水,自行波涛。长河水权,天下共有。却不是谁家后院!这滔滔河水,亘古东流。应该是齐国的就是齐国的,应该是魏国的就是魏国的,管不过来的就给荆国,这龙门书院、宋国、雍国,哪个不能出力?我今日只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你景国做不好就不要做。秦人于此无所取,能见公心!”
应江鸿牙都要咬碎了,齐国好歹占了个南夏,算是摸到了长河边上。你秦国在现世西南,离长河主干有十万八千里呢!你取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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