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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左光殊的心里,以姜望大哥现如今的实力,那个太寅自是没什么机会的。大概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一旦发生冲突,山海境的规则,能否保住太寅的命。
至于项北,他和姜望的差距,在黄粱台前已经体现得很明显了。
“哦?”姜望知道自己在这个小弟心里的好斗形象大概已经很难扭转了,索性自暴自弃,转而问道:“如果可以完全毁灭痕迹的话,你不想杀了那个项北么?”
“他的死活跟我无关。”左光殊摇摇头,很有一些认真地说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冒险。你杀太寅没事,若是杀了项北被人发现,我爷爷也很难保住你。”
“说起来,这个项北,是不是故意针对你?”姜望当然感受得到左光殊的关系,只是皱着眉头道:“我记得你以前就跟我说过,在黄河之会名额争夺时,他好像对你的态度就很不好。”
“确实是故意针对我。”
“因为什么?”
姜望的确不太理解。
因为从项北的种种表现来看,其人虽然有些狂傲,但也不太像是那种喜欢穷追猛打、得寸进尺的人,更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已经在争夺黄河之会名额时,赢过一次左光殊了,还有必要路过的工夫也踩一脚么?
如此得罪淮国公府,哪里会有什么好处?
此时两人已经并肩走进了左光殊的院子,在凉亭中坐下。
左光殊沉默半晌,终是说道:“因为河谷之战。”
“在那一战里,统领楚军的,是真君项龙骧。而我的兄长左光烈,执掌赤撄,效命于项龙骧麾下。”
“我父亲已经战死在秦楚战争里。我兄长是举世闻名的天骄,也是重振左氏声威的希望。不管是谁来当这个统帅,于情于理,都不该置我兄长于险地。更不用说项氏与我左氏交好多年。但项龙骧恰恰把我兄长派去了最危险的地方……”
左光殊眼眸微垂:“河谷惨败,项龙骧难辞其咎。因为他战死沙场,天子才没有追究项家。但有些事情,不是天子不追究,就不会发生了……一位真君死去,对项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说,你也明白。”
“项家以前坐的位置,现在不能坐。以前拿的东西,现在不能拿。以前占的好处,现在不能占。有太多的力量会拉扯他们……”
“项家有很多人觉得,是我爷爷在打压他们项家,故而对我左氏生怨。”
“那淮国公有这样做吗?”姜望问。
“当然没有!我左氏男儿上战场,生死早有觉悟。项龙骧用他的兵,点他的将,无论谁死了,都不需要向谁负责。项家现在承担的,只是他项龙骧战败的责任而已。我爷爷早就表过态,我兄长战死,不怨任何人,战场就是如此,每一位将士都有父母家人,没有谁可以死,也没有谁不该死。”
左光殊说到这里,顿了顿:“祖父没有打压项家,但也没有帮项家说话。”
淮国公再怎么理解战争的残酷性,也不可能完全对自己长孙的战死无怨。
尤其是以赤撄的精锐程度、以左光烈的绝世之姿,即便是在河谷惨败的局势下,也足该能保住性命才是……
可项龙骧却把他放到了死地。
要左家在这种情况下,还帮手项家,实是难能。
不打压项家,是大楚淮国公的器量。
不帮扶项家,却是一位祖父的哀伤。
“但有些事情,你做没做,只有你自己知道。”姜望深有感触地道:“别人如果觉得你做了,你怎么解释都无用。一个人只要有了定见,任何人都无法说服他。”
任何一个被冤枉过的人,应该都知道那种有苦难言的感觉。
明明你什么都没有做,但旁人言之凿凿。
将谎言重复几遍,路人这边听一耳朵,那边听一耳朵,便奉为真理。
所谓积毁销骨,众口铄金,便是如此。
若不是姜望相信左光殊,又自己接触过淮国公,只怕他也会觉得,左氏真的因为左光烈之死,在打压项家。
因为这太“合情合理”。
用兵弄险,致使左光烈这样的绝世天骄战死,左氏怎么可能不恨项家入骨?
淮国公权势滔天,既然有力量“报仇”,怎么可能不趁机动动手脚?
人们可以想当然地分析一切,得出所谓“合情合理”的结论,唯独不会考虑淮国公本人的器量。
因为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拥有那样的器量。
人们不会相信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会相信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
久而久之,就连项家人自己都信了。
要不然,他们的真君战死沙场,为国尽忠。便是有罪,也尽赎了。何以朝野上下有那么多只手,要将他们扯入泥潭?
这难道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吗?
当然,对于这些声音,或许淮国公本人并不在意。
但项家人不可能不在意,项北不可能不在意。
这就是他和左光殊的矛盾所在。
左光殊道:“其实项北虽然狂傲,但以前不是如此骄横。
只是现在以这样一副样貌,来维持项家的强大假象。
毕竟项龙骧战死时,特意将那杆盖世戟留给他,让他做项家的继承人。
他若不能表现出横压同辈的姿态,不足以在家族真君陨落的时候,让人忌惮项家的未来。
我想他未必真就认定是我爷爷打压了他们项家,只是他并非嫡脉出身,凭借着项龙骧的余威,才得以成为家族继承人,他必须要考虑项氏族人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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