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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退一步来说,若是文景琇或者龚知良的布局,以他的智慧,不可能事先全无察觉,这两个人他已经研究了太久。
幕后还有棋手!
是谁?!
白玉瑕感觉自己置身于云遮雾罩的荒岭,往前无路,往后无路,眺望四方,却身在此山中,根本看不清此山全貌。
可是他分明感受得到危险的靠近,在这幽暗长夜里,有一张择人而噬的血腥巨口,已经张开。
致命的那一击,将在什么时候?
既然决定要复仇,选择孤身留下来,为自己的父亲讨要公道,白玉瑕就有输掉一切的觉悟。
他不怕危险,可他绝不能……
这时候文景琇的声音响起来:“好,好!姜阁老这样支持朕,朕岂会让他失望?!”
不!
白玉瑕几乎鼓破喉咙,高声起来:“与他何干!我已脱离白玉京,我和姜望已无干系!”
但他悚然发现,他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不,他的声音传出去了。
人们听到的白玉瑕的声音,这样喊道——“吾皇永寿!臣必为国而战,奋死不休!”
白玉瑕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来自文景琇的恶意。
这几乎是先前那一幕的重演。
正如他用柳智广、曾士显之流,让革蜚洗不清干系。他白玉瑕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能被联系到姜望身上去!
他是白玉京酒楼的掌柜,他是姜望唯一承认且一直带在身边的门客。他和姜望之间的干系,怎么可能被切割开?
他不知道这一点吗?他知道的。
他拒绝姜望的好意,不肯迁家去星月原,不就是考虑到一旦太多人与姜望产生联系,就必然会影响姜望吗?
但他自负智略,自认为可以独自处理好越国事务,干干净净地不牵扯到其他人。事实证明他错了!
文景琇想要利用他做的,都利用到了。
他想要挣脱的,全都没有挣脱。
文景琇在此时代表越廷,强行把越国的政治改革跟太虚阁员姜望联系到一起,动作必然不止如此。
白玉瑕完全可以料想得到,等在后面的,将是怎样连绵不绝的动作,这局杀棋已经启动,他只能不断应将、疲于奔命,直至再也救不了自己的中宫。
在这个过程里,车马炮相士,填什么死什么。
甚至他自己都可以想象得出诸多展开。
他不想让姜望成为疲于奔命的那个人。
他感到一种巨大的绝望!
就如此刻被无形力量扼住的咽喉,令他产生溺水将死的恍惚。
姜望担阁以来,不曾在阁务中偏向任何一方势力,不建阁部,不授私权,不争太虚之利。几次提案,都是为推动整个修行世界的发展。
可以称得上清白!也一直在诸阁之中,享有最高的声望。
今日难道要因为他白玉瑕,卷进越国、楚国、凰唯真这样一局复杂浑浊的棋局里,无法再保持太虚阁员的立场吗?要从云端被扯到泥潭,不能再超然?
文景琇还在说话,还有宣声。
天子金口,一寸一寸地钉死所谓“真相”。
白玉瑕也和上一刻的革蜚一样,百口莫辩。甚至他的声音都无法被听到,无声可辩。
解释不清楚的!
在这个时刻,白玉瑕那双实在精致的眼睛里,爆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亮芒。
他眺望北斗的方向,喃语道:“从君七年,无益于君。我是白玉之瑕,今日为君抹去。愿君无辜,自此无殃。”
元神海,藏星海,五府海,通天海,四海齐动,翻卷惊涛。
恐怖的剑气,在他体内爆啸开来,以不可阻挡的气势,自内而外,瓦解这神临之躯。
他宁愿死,不做文景琇的棋子!
文景琇的虚影这一刻在王座上起身,迅速凝为实状,他想要阻止白玉瑕的自杀——但又哪里来得及?
彗尾般的灿耀白光,几乎透出白玉瑕的皮囊。将他本就白皙的皮肤,照得似白纸一般。纤薄将破。
人们仿佛这时候才想起来,当初观河台上,这就是一个怎样内在刚强的人。在那种风云聚会,每进一步都知闻天下的场合,他不肯要送来的正赛名额,只要堂堂正正的胜利,最后是血战得名。
而今天,他亦只求堂堂正正的死,不求他人棋局中的苟活,绝不肯做那条牵连东家的傀儡线。
彗尾今夜一鸣再鸣,耀于长夜。
人间仿佛绽开第二轮明月。
英雄儿女的末路,总是尘世令人难忘的画幅。
人们瞪大了眼睛,看到——
一只手,按在“明月”外。
一袭青衫,立在那团几乎化去的璨光旁。
那是一尊何等挺拔的身影,在这幽暗的长夜,有撞破天穹的脊梁。
他以一种冰冷的审视姿态,平静地看着越国的皇帝,却慢慢地说道:“我非白玉,不必无瑕!”
白玉瑕自内而外爆鸣的剑光,被一点一点地……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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