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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玄胜以博望侯的身份今日登门祭奠,已经够了。说明新任博望侯对这件事情有领会,也愿意接受。
鲍仲清对姜望做过什么,或者说曾试图做些什么,他心里有数,姜望不肯跟一个死人虚情假意,他也能理解年轻人的脾故而只是侧身引道:“里边请。你们能来,相信仲清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很欣慰。”绝口不再提什么好友。
灵堂并不大。
一应布置都很简单。
棺材里躺着的也只是衣冠—一据说是尸体也被张临川所下的剧毒化去了。
鲍仲清的遗霜苗玉枝跪坐在旁边,神情木然,像一尊泥雕,一身粗麻白衣,有几分雪的冷音。
姜望和鲍易在外面说了一阵话,她才晃过神来,往这边移动了一下眼睛,终于出现了几分神采。
“有劳武安侯、博望侯、博望侯夫人,来莫亡夫。”她深深地低下头来,声音是哑的。
姜望什么也没说,只是回了一礼,便去灵前上香。
上次见到这位鲍夫人,还是在老侯爷的灵堂前,那时候未曾想过,再见又是在丧礼上。
彼时的苗玉枝,肚里怀着鲍家的嫡系血脉,身边陪着待她十分柔情的朔方伯世子,整个人的状态相当轻松,待人处事都极自如。
而今日再见,已是形销骨立,憔悴得不成样子。
但除了叹息,的确没什么可说。
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出生,都有人死去。倘若不是发生在身边,也都不见波澜。他们此前没有交集,此后大概也不会有。
姜望、重玄胜、易十四依次上过香,便算是完成了祭奠。正要告辞离开的时候,里间忽然响起了一阵孩童的哭声。
抱着婴儿的奶妈,急步走进灵堂里来,对着苗玉枝一叠声道:“夫人,夫人,小公子不知怎么了,一直在哭,奶水也喝过了,玩具也拿给他,怎么都哄不好…”
又慌慌张张地对鲍易行礼。
鲍易只是摆摆手。
奶妈怀里的那孩子十分康健,哭声嘹亮极了,听起来的确是喝得很饱,一下子就填塞了整个灵堂。
倒叫前来祭莫的姜望等人都有些无措。
苗玉枝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起身接过孩子,柔声哄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我的小宝宝乖乖不哭不哭啦”
极哑的嗓音此刻极温柔,极憔悴的脸容此时极温婉。
只是小小的婴儿显然并不能体会母亲的辛苦,小腿乱蹬,嚎陶不止。
这下就连鲍易都有点着急了,严厉地看着那奶妈:“灵蔬之外,你今日可有吃别的?”奶妈吓得跪地,拼命解释,自己每一口水都是按规矩喝的,为了小公子的伙食,绝不敢妄为。
姜望有些好奇地看了这孩子一眼,眉眼间依稀能够看到鲍仲清的样子,脸上倒是并没有麻子。
说来也怪。
那哇哇大哭的婴儿,乱蹬乱挣间,忽然就对上了姜望的眼神。
然后竟然安静了下来。
乌溜溜的眼睛瞧着姜望,又咧开嘴,在那里小声的笑。
圆嘟嘟的小脸,天真烂漫的笑容,可爱极了。
重玄胜惊讶极了,好奇地打量着姜望的脸,第一次真正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怀疑。难道这小子真的长得很好看?进临淄美男榜没有什么黑幕?
苗玉枝抱着笑容灿烂的小宝宝,感激地看了姜望一眼:“镜儿好像很喜欢武安侯他虽然很小,但也知道崇拜英雄呢。
姜望当然不会对一个孩子有什么恶感,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孩子叫鲍镜?”
重玄胜翻了个白眼。
“鲍玄镜。”苗玉枝柔声道:“这是他爷爷给取的名字,希望他可以"心有明镜,亲贤远佞’。”
“噢,鲍玄镜。”姜望念叨了一句,只觉这名字确实挺有味道,鲍真人不愧是鲍真人,也是个爱读书的。笑容温和地对着小婴儿招了招手:“你好啊,小玄镜。”
小婴儿在妈妈怀里使劲挣了挣,肉嘟嘟的小手使劲去够姜望的脸。那架势颇像是一个扣向面门的绝杀爪势,让在场的几个人都笑了。
姜望友好地伸出手来,让他抓住。
肉嘟嘟的小手,抓住了姜望的食指。
小小的鲍玄镜,咯咯咯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