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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束发的青衫客,行走在如镜的海面。
海洋镜面中,倒映的并不是他和他的天空。而是另一片天空,以及那片天空下,一座白色的桥梁——架连妄想与现实,白日梦乡。
倘若在白日梦桥梁上有人在行走,在彼面世界里,玉冠束发的青衫客,也是倒映在海底。
白日梦和潜意识海是镜映的两世,它们勾连在一起,共同构筑阴阳真途。
只需一个念动,阴阳倒转,三途贯世,姜望就能自此即彼——他要回淮国公府吃饭,最快的路径当然是循阴阳真途原路返回。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抬头望向天空。
他的眼睛明如悬镜,不见波澜。映照一切,好像也失去一切。
在真正斩出,将其推到岁月与命运交汇的那一刻,他无限上升的心神,就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太接近天道,也自然而然的被天道吸引…乃至吸收。
他太强大了。
文衷和高政两位绝顶真人,为他补完了绝顶前最后的遗憾。越国的历史叫他洞察岁月如歌,北斗杀南斗叫他了悟命运,邹晦明的传承使他看到圣途…
在击破陆霜河那代表洞真境极致杀力的之后,他的剑意还在跃升,他的心神还往更高处。
他真的“闻道”。
他已经看到一条无比强大的路——合于天道,高卧九天,在时空尽处、因果之外,俯瞰岁月长河与命运长河的交汇。
这甚至不是一种“吸引”,无关于力量或境界。
这是一种应然的事实。
天地万物最后都要归一,那是永恒的宿命。
而他有幸看到,有缘参与。
姜望缓行在潜意识海面上的每一步,其实都是在对抗那种“合于天道”的必然。
他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一片天蓝色的华光。
华美至极的天凰空鸳,在流动的华光中舒展羽翅。
姜望似乎正与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对视,或者说,他的眼睛…似乎就是那双眼睛!
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不由自主地往更高处,又从风筝变成了真正张羽的凤凰。
他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咔、咔、咔。
指骨一节节的发出爆响,筋络像河流暴起在山川。他就此握紧了剑柄。剑没有再出鞘,但他已然站定了,在一度波折的海面。
时空尽头好像有一面镜子,他的眼睛看着镜子里的天蓝色眼睛——这两双眼睛总算分开了——他从天蓝色的凤凰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涟漪。
仿佛在疑惑,为什么不抓住机会,走向永恒的强大。
这双眼睛不代表已经诞生的那只空鸳,更不代表凰唯真,只是天道的一种表现,基于个人的感受而产生反馈。
姜望摇了摇头:“那是‘天’的道,不是‘我’的道。”
“闻道”而后“舍道”。
啪!!
天蓝色的眼睛,像镜子一样破碎了。
凰唯真在幻想中创造天凰空鸳,增益天道。
正在攀登极限的姜望,也借益于此,杀出超越古今洞真绝顶、近于天道的一剑。
与此对应的是,他也被天道“感召”了。
他在对抗这种感召。
余北斗在命运长河挥手远去的背影,是一种自我的波澜。
他对陆霜河说他要回去吃饭,也是他为自己选择的从天道脱离的方式。
不知不觉中,楚国淮国公府,于他已承担了一部分“家”的意义,还有一部分在凌霄秘境。
人在世间的牵绊,把人系在人间。
姜望把目光从天空收回,暂且将自己从天道抽离——之所以说“暂且”,因为没那么容易真正抽离,这必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缕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像倾河之水,从内到外将他浇透。
在目见一道已经有相当造诣的他,却无从感知这目光是谁、从何而落。这缕视线明明如此微弱,却浩瀚无涯。明明毫无遮掩,却无痕无迹,所有的信息都无从捕捉。
姜望心中生出一种明悟——
这就是陨仙林深处那位不知名的伟大存在。
不是他有能力洞察这道目光,而是他在被这道目光纳入认知的过程里,有了“被认知”的感受。
由此才明白自己被注视。
他在命运长河的上空,已经看到他那一剑会涉入超脱的战局,也因而猜得到注视自己的是何方神圣。
在这样的视线中,绝巅之下的存在,几无秘密可言。
姜望也绝不动念去追溯什么,只是静静地等了一瞬。
他很明白,他被纳入认知的过程,就是凰唯真捕捉那位陨仙林神秘超脱的过程——那位存在也可以选择不理会他这打破洞真极限的一剑,但少了这历史性的一剑的认知,陨仙林神秘存在就无法再保持那种“跳出认知”的状态。等待祂的,将是超脱共约,天下具名。
超脱有超脱的战争,姜望已做完他该做的事情。
瞬息的静待后,姜望抬起足尖,轻轻一点,就此泛开了潜意识海的涟漪。
但海面忽而一暗,不再清澈如镜,也丢失了镜映的一切,看不到那仿佛绵延无尽的白日梦桥梁。
阴阳真途已断。
是可敬的斗阁员不肯给他再次架路,还是被某种力量所隔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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