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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是鄙薄极了他们,因此才要他们承受这样的羞辱。
可“羞辱”也是一种惩罚,这是不是暗示他们……至少性命无虞呢?
他们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几乎在用罪人的恭谦姿态来回应这种羞辱,心中的恐惧渐渐退去了一些,升起了一些暗喜,但暗喜又变成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她陆廉不过就是个杀猪匠!竟然这般羞辱他们!
沙哑的声音在上首处响起。
“匈奴人呢?”
有人低声说了些什么。
“请他进来,”陆廉说道,“就坐在这里吧。”
……必是在说那个低贱的胡奴!
那人轻狡谄媚,与陆廉军中许多人相熟,今日作态,必是为了封赏之事!
他们这些大汉世家子还在跪着叩首,那般匈奴人竟被奉为上座宾!
有脚步声近了。
席间有低低的吸气声响起。
整个帐篷像是忽然冷下来一般,静得不出一声。
有人忍不住了,屁股虽然撅得很高,头却悄悄转过去,探出一只眼睛看。
那不是狐鹿姑。
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匈奴少年,白布裹着他一只眼,又裹了他左边还剩了半条的臂膀。
他站在帐中,很谦卑地跪在地上,叩了首。
“大将军,刘豹将军所领匈奴部只剩小人一人了。”
有人又吸了一声冷气。
大将军忽然站起身来,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小人长于马背,擅舞马刀,仍能为大将军出力,”少年又叩了一个首,“大将军,王庭盼汉天子的金印盼了很久,请大将军,一定记得许给我们的承诺。”
她站在那里,静了很久。
“我记得,”她忽然开口,重复了一遍,“我一定做到。”
没有人去理睬那些趴在地上的士人,只有他们自己,忽然觉得芒刺在背。
有微微的热气飘了进来,夹杂了香料的气味,飘近了,袁绍自然睁开了眼。
仆役上前,想请他喝一点鸡汤。
袁绍呼出了一口气,“何时?”
“已至卯时,”仆役恭敬道,“主公可安好了?”
天已经亮了。
当他披着大氅,由仆人搀扶着,缓缓走到中军帐门口时,亲兵卷起了帘子。
有金色的
晨光破开暗红天幕,倾洒宣泄。
他似乎看到审配在金光的尽头,向他遥遥行礼。
但当袁绍再走上前一步时,什么都消失了。
只有一阵并不刺骨的风,从他手上悄然流过。
“主公无恙否?”
荀谌不知何时来到中军帐前,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那件绣以暗纹,颇显雅致风流的鹤氅已经被露水打湿,披在荀谌的肩头,但他一点也没有在意。
“春风将至,春潮将生,主公可曾觉察?”荀谌露出了一个宁静而冰冷的微笑,“主公不妨修书沮公,监造船舶,来日便可督兵江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