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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子在, 下邳城就很热闹。
与寿春城那种混乱而生机盎然的热闹不同,自曹操围攻下邳至今已是许多年过去,袁谭对下邳城的围攻也未令这座城伤筋动骨, 因此它的礼制方面并未受到破坏,朝廷的到来反而让它更有了一点雒阳的气息。
这种气息是好的还是坏, 其实很难一言以蔽之,它意味着这里人分三六九等, 从天子到诸侯,从公卿到官吏, 从富商到豪族, 从黔首到奴仆, 人人都在这座城里挤着。
原本下邳的一间房只要几千钱,而今也涨到万钱了, 原本在寻常客舍里吃一顿饭只要几十钱,而今也涨到数百钱了。
这里什么都贵,但依旧有人拼命地往城里挤。
他们白日里在客舍做工,在市廛拉活, 将一车又一车的垃圾运出城,再将一车又一车的柴米油盐运进城。
下邳不如雒阳,没有那么多的城门, 于是进出也要小心些, 挡了哪个贵人的路,虽然有平原公在,车马都收敛些, 不至于让他们被马蹄踩伤, 但好歹也要受几句骂, 是万万不值得的。
他们就这样辛辛苦苦地在渐渐炽热的阳光下讨生活, 将一枚两枚剪了边,没剪了边的钱都小心塞进自己那个破旧的布口袋里。
那钱很不干净,每一枚都沾着臭烘烘的汗水,可又是极干净的,当他在路边的小摊前驻足犹豫许久,再将钱拿出来时,总要谨慎地擦了又擦,生怕上面剪掉的哪一个边看差了,让人家占了便宜。
小贩的面前盖着一块厚布,那布很破,里面的木棉絮止不住往外漏,与布下面湿漉漉的豆子味儿混在一起,再经过一天的发酵,就有点不新鲜。
闻起来不新鲜,但吃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这样的豆腐卖得价格不高,比上午的便宜很多,所以很受穷苦人的喜爱。
过几日城中有一桩大事,这一条街上的男子到时都要服役,出来清扫城池街道,以及搬运各种物资。他已经向一位大人物打听过,虽说按汉律,百姓服劳役是没有钱拿的,但这是一桩喜事,贵人到时少不得要给他们一点赏钱,那手头就更宽裕些了哇!
既然手头宽裕了!这个被妻子批评花钱大手大脚的汉子就想,那他正可以买一块豆腐回家,郑重地与父母妻儿分享!
他蹲在摊前,兴致勃勃地挑选豆腐时,旁边有人也蹲下了。
那人抽动了一下鼻子,“你这豆腐,不新鲜啊。”
小贩当时就不乐意了,“郎君这身一看也是个体面人,怎么说话呢?”
“就是不新鲜,”那人指着豆腐,还问起了他,“你来闻闻?”
直到小贩板着脸挑着扁担离开时,那个一脸穷酸相的人终于将叨叨这么多的内心话讲了出来。
“我也没说不买呀!我就说你便宜点卖我行吧?”
被殃及池鱼的老实汉子也沉着脸,看着这个害他今晚没买到豆腐的年轻人,就很想打他一顿。
但他毕竟是个老实人,只是怒瞪了那人一眼,就重新将钱揣回口袋里,转身回家了。
李二哥说了,到时给他谋一个靠前些的,能看到贵人,能抢到更多赏钱的位置,哼,那样好的位置,选的自然都是勤劳踏实,伶俐可靠的人,像这个穿着长袍还买不起豆腐的呆鹅一边儿呆着去吧!
夕阳西下,被小贩嫌弃的陆悬鱼一脸惆怅地回家了。
她已经想好了今天晚上要吃什么的,拿一条咸鱼熬了汤,汤要奶白奶白的,再往里下几块豆腐,最后洒点葱花,就很香啊!
是她失策了,看到管宁对她态度那么好,还以为这都十多年过去了,自己的气质更讨人喜欢了一些。
黑刃突然发出了一声很响亮的嘲笑音。
……它没鼻子,所以那个用鼻孔才能发出的声音是怎么弄出来的?
【可能是我只表达了一种态度,】黑刃这么说,【但你下意识将特效加上了。】
她撇撇嘴,刚想说点什么戳心窝子的话跟它互相伤害一下,司马懿坐着一辆车就过来了。
“大将军!”他嚷道,“平原公请你去府上用晡食。”
黑刃沉默了一会儿。
它没有眼睛,要是一柄剑上长了两只眼睛,那种克苏鲁审美能把绝大多数人吓死,所以她只感觉它在慎重而谨慎地观察他。
和她并行的司马懿并没有随时随地露出什么反人类的表情,他只是走着走着,忽然四处张望了一下。
“……看什么呢?”
司马懿赶紧将脖子又转回来了,一脸沉思,“无事,无事。”
刘备盘腿坐在席子上,正等着上菜,下首处有关系很好,惯常蹭饭的简雍和糜竺先生,以及先到一步的诸葛亮。见她和司马懿进来,主公立刻招招手。
“翼德今日拔了鱼刺,还在家中躺着,”他说,“正好寻你有事。”
听起来就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但饭菜整治得还很精巧,有烤肉,有各色蔬菜,还有奶白色的鱼汤,闻一闻,用的不是臭鱼。
她失望地将鼻子收回来了,“主公何事呀?”
刘备兴致很高,声音也抑扬顿挫,“两日之后,皇甫坚寿将至下邳!”
“哎?”她问,
“那是谁?”
“皇甫公之子呀!”
“皇甫公又是谁?!”
主公就懵了,“黄巾之乱时,你几岁?你当真是住在山里,每天吃野果,喝泉水长大的吗?”
……咳。
皇甫嵩和朱儁,东汉末年的两根顶梁柱,在风雨飘摇的时代为大汉支撑起一片天。黄巾可以说是败在大贤良师死的太早上面,也可以说是败在这两位顶梁柱上面。
这位顶梁柱就是个标准的旧时代忠臣良将模板,他击败黄巾,并且杀降,将人头筑成京观,甚至效法伍子胥,开棺给已经仙去的大贤良师又来了一遍极刑,但同时每到一处,也抚恤百姓,免除遭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们的徭役赋税。
有人见他势大,好心劝他不要再回到大汉这条破船上,干脆自己领兵出来单干,被他拒绝,结果因为他看不惯宦官骄奢淫逸,上了一封奏表,就被十常侍给贬了——当然,跟陆康一样,贬了不久,又被拉去当救火队员,平叛凉州。
这位老将军的一生是救火队员的一生,也是任劳任怨的一生,因此百姓对他的印象很好,甚至有歌谣称:“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就足以看出他的声望之高。
老将军五六年前病故了,死在李傕郭汜相互攻伐时,临死前念念不忘的依旧是大汉安危。
因此现在他的长子皇甫坚寿很郑重地带着父亲的衣冠回来了,这个意义就很不一样。在她返回下邳吃饭洗澡四处送咸鱼的时候,朝廷收到了这个消息,小皇帝就很激动,当场呜呜呜地哭成了泪人。
她撇了撇嘴,主公不满意地咳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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