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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炒栗子说道。
“你是在同情我吗?”
蒋琳琳反问道。
语气很是平静,让人听不出她究竟是开心还是不高兴。
“蒋姑娘不要介意,她还是个小丫头,说话没头脑也不懂分寸。”
赵茗茗替糖炒栗子解围说道。
“不碍的!若是真的同情我,我反倒要说声谢谢,然后告诉她我什么都不想要。虽然我说这些都不是我的,但我却又什么都有。吃着穿着用着,就算说不是自己的,也和自己的差不了多少。却是我前面说的话有些过于矫情了!”
蒋琳琳说道,随即扶起酒杯,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饮尽。
“蒋姑娘很爱喝酒啊。”
赵茗茗说道。
蒋琳琳却是看着手中的酒杯有些出神。
她听到了赵茗茗的话,只是一时间思绪拔不出来,便也就没有回答。
她的确是很爱喝酒的。
与其说一无所有,但不如说她还有最后一样东西,那就是喝下肚中的酒。
只是在太上河中时,她不能像这般随意的饮酒。热酒伤肺,冷酒刮喉。她接待客人不止是脱脱衣服那么简单,很多时候还得抚琴一首,再唱唱曲儿。
酒喝多了,弹琴时压弦的手便会发抖,嗓子也会打颤从而唱不准音调。
蒋琳琳心知自己能够随意喝酒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才会一杯接一杯的不停。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想让自己醉醺醺的回到太上河。
最好是昏睡过去,一睁眼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画舫上。太上河只有一个进出口,无论是客人还是姑娘都得从哪里进出。几年前,蒋琳琳也是从那个口子中进了太上河里。从此之后,这口子虽然还在,但对于她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对于没意义的事情,还去看它作甚?只能是徒增烦闷罢了,不如醉倒过去。
“清醒时候太麻木了,喝点酒才能对周遭的一切有些感触。”
蒋琳琳说道。
就像糖炒栗子可怜她一样,蒋琳琳心中却也在可怜着别人。
这别人,说的正是那些个来太上河中寻欢作乐的嫖客们。
他们不但可怜,更可惜,还有些许可怕。因为或许这一生中或许都没有循规蹈矩的按照世道上大家都认可的传统方式去珍惜爱过一个人。即便有了家室,甚至有了后代子孙,也是如此。
在蒋琳琳看来,到太上河中找乐子人们,都是一群可怜虫。他们害怕承担责任,害怕家庭的束缚,害怕感情的牵绊。这些个零零总总的原因汇聚在一起,便是他们沉沦的原因所在。
相比于蒋琳琳一无所有来说,他们却是寂寞刻骨,所以便只能贪婪的抓住眼前能容易得到的所有欢乐,哪怕只是片刻,也觉得足以。归根结底,不是他们风流多情,而是某种缺失与胆怯让他们只能寻觅一段一段注定脆弱,注定消散,却又极尽欢愉的关系。
蒋琳琳知道现在,已然觉得男女之间,本是应当专情的。这种想法从赵茗茗的口中说出来,旁人定会觉得这女子可佩。但若是从蒋琳琳的口中说出,旁人定会摇头叹惋,说她痴人说梦,这女子着实可悲。
可有些东西不能因为它罕见,便就此忽视了它的存在,以至于好不相信。当然,蒋琳琳也从来未曾说起过她自己竟是有这般想法。被人嘲笑的事,自己相信就好,想想就好,却是没有必要说出来被人指指点点。
风尘中的女子,在灯红酒绿的掩映下总是有种别样的风情。不能说美,也不能说媚,但就是勾人心魄,沉甸甸的,水潺潺的,挂在哪里。走进去看一眼,整个人都好似烤过了火候的酥皮点心般龟裂开来。她们当然也不会有赵茗茗这般的大小姐脾气,身边跟着的也不似糖炒栗子这般鬼灵精怪的侍女。她们向来都很温柔顺遂,许多女子不可能答应的事,不可能去做的事,她们都能答应,都能做到。但往往这种答应却是无可奈何,是一种对这世道的轻贱与漠视。
这么一看,风尘女子却是和四处闯荡的江湖豪客们有了些共同之处。他们都对这世道轻贱,都对一切不满,心中也往往很是悲怆,因此才会有侠气傍身。
不过并非人人都是如此,蒋琳琳应当是太上河中的另类。至于别的姑娘,大多还是随波逐流的,并不会思考这么多。挨过一日便是一日,且将青春换黄金,倒也过得逍遥舒坦。
“我也喜欢喝酒,不过第一次喝酒还是与他!”
赵茗茗指了指车厢外说道。
“他的确是个好男人!”
蒋琳琳微微一愣后说道。
“只不过有点呆……对于女人有点呆!”
随即又哈哈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好男人?”
赵茗茗问道。
“厨子每天做饭,手下当然就能掌握酸甜咸淡。我整日接客,对男人一眼就能看个通透。”
蒋琳琳毫不避讳,大大方方的说道。
“你也是个好姑娘!”
沉默一会儿,赵茗茗却是开口如此说道。
“你还是第一个这样夸我的姑娘!”
蒋琳琳说道。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光辉。
这种光辉让赵茗茗有些复杂的感觉,难以言明,但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其中的温暖和希望。
这时的蒋琳琳仿佛已经不是太上河中的那位花魁,没有了那些妖冶,神秘,与狡黠。反而带着些许返璞归真后的淳朴。刚见面时,她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口中言辞虽然对那谢公子颇为客气,但骨子里却没有一丝看得起。方才说起自己并不拥有一物时,有显得极为楚楚可怜,像是话本中老掉牙的桥段,偶入风尘的女子在四处博取同情。
可是现在,这些却都统统不存在。
一位太上河的花魁,竟然变得如同街上的普通女子一般,心怀愿景,满眼希翼的同时却又毫不起眼。
“不顾我喝酒时,心情都很好!但你好似心事重重的,并不开心。”
赵茗茗不知蒋琳琳的上一句话该如何回应,只得把话题又绕回了喝酒上。
至于她到底是不是第一个这样夸赞她的姑娘,赵茗茗无法求证,也不知道事实究竟是怎样。但赵茗茗却坚信蒋琳琳没有说谎,她说自己是第一个,那自己定然就是第一个,绝对不会错!
这种坚定没有任何事实来佐证,可赵茗茗就是这般决绝的认为。
蒋琳琳似乎有一种魔力,只要她开了口,任何人都会不知不觉的跟随者她的情绪与节奏。就算是她撒了一个能够捅破天的谎言,也定然会有人全心全意的相信。
“得意的时候,谁都能千杯不醉,不停地喝酒。失意的时候,往往一杯就醉了,但醉了也会不停的喝。我是觉得喝酒与心情并没有多大的关联,酒这东西本就不是为了某种单一的心情而存在的。”
蒋琳琳瘫了摊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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