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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赖经理这句话, 几位后厨师傅齐齐把目光聚在吕彩芝身上。他们都不知道多热爱自己这份稳定工作了，上班认认真真踏踏实实，该做的事情都干得妥妥当当, 根本不可能出现被撤职这种事情。反观吕彩芝, 一天到晚都在偷懒，饭桌上留着油印子都不乐意用湿布擦干净, 招待来吃饭的同志时总是别人倒欠她几百块钱的样子, 横眉竖眼的，嘴巴里就没吐过几句好听的话。
吕彩芝心里一咯噔, 她该不会丢了工作吧？她男人可是采购主任啊，领导怎么可能会不给点面子呢？
她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发抖，眼睛死死盯着赖经理，生怕他嘴里说出自己最不乐意听到的话。
“吕同志，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到国营饭店上班了。”赖经理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我上次特意跟你聊了服务态度的问题，你怎么就没有放在心上呢？咱们国营饭店，是为所有同志服务的，务必让他们感受到国家的温暖、同志之间的友善。你倒好, 黑着一张脸，把这个同志骂几句，那个又瞪几眼！这算怎么回事？是看不起人民群众吗？难不成你脑袋里装的全是旧时代的阶级思想？”
这个名号砸下来，吕彩芝眼泪都出来了, “赖经理，你这是冤枉我啊！我最尊重咱们人民群众了，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一家亲啊！你别听别人乱说，我怎么可能做得出那些事情来啊？”
赖经理冷着脸说道, “你知不知道，政府机关特意安排了工作人员下来视察各个商业单位的服务态度，就属你的最差劲最恶劣！你以为撤职就算是处理结果了吗？想得美，你这回被抓了当典范，今天下午就在国营饭店门口做检讨！真是被你这颗老鼠屎祸害了饭店的声誉！”
吕彩芝腿脚发软，她不就是随口说几句话嘛！只不过声音大了点儿，至于落得个这么严重的处理吗？
“检讨不做好，你男人也得受牵连！”赖经理以前不在意她的服务态度如何，那是因为整个县城的商业单位都是一个样。现在政府要整顿，他自然也跟着改变了态度。“你自己好好琢磨，是想要保住你男人的工作，还是两口子一块回家。”
态度严肃把吕彩芝的问题解决了，赖经理又换上一张平易近人的笑脸，“杜师傅，张师傅，许小师傅，杨小师傅，这位是咱们饭店新来的服务员，你们作为老前辈，多点指点指点她啊！”
小姑娘有些腼腆地对着众人笑笑，又看了看身旁的老舅，得到他的目光肯定后才开始讲话，“各位师傅好！我是新来的饭店服务员，名字叫陈菁菁，今年十六岁。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如果以后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希望各位师傅能多多见谅。我也会尽快适应工作，尽量少出错。”
杜才在饭店里年纪最大，是几位厨师的领头羊。他抬手拍掌，几人也迅速跟着拍掌，以示欢迎。
赖经理见众人脸上俱是友好的神色，放心地把外甥女留下来，让吕彩芝和她做好工作交接，另让杜才在一旁监督着，免得吕彩芝把怒气撒在陈菁菁身上。
罗文晖下班拿着饭盒过来，尚未走到国营饭店，就听到了一个通过大喇叭放大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各位同志晚上好，我是国营饭店的一名服务员。在以前的工作中，我的工作态度出现了一定的不足，对待同志伙伴不够友好真诚，对大家造成了一些伤害。在此，我深刻地做出检讨，今后一定时刻谨记教训，以礼待人……”
国营饭店前特意搬来了一张高椅，吕彩芝满脸羞窘地站在上面，左手拿着一个大喇叭，右手拿着自己的检讨书。门口前围了好几圈人，许多人都看过她的脸色受过她的呵斥，纷纷取笑她也有今日，真是老天开眼了。
罗文晖在人群外看了几眼，往日尖酸蛮横的妇人早已没有了那股得意，检讨的态度非常诚恳认真，话语中夹着几丝哽咽。
走进国营饭店，收银柜台前坐着的服务员说话声音温和，旁人问起有什么菜时也耐着性子快速把菜式介绍一遍，即使那人犹豫着不知道该点什么菜，在催促时她的用词也是文明友好的。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寒意一日比一日重。虽说灶台里时刻备着满满一锅热水，用以洗菜洗碗，但许兰英的双手还是无可避免地爆裂开来。
她存了不少钱，但是本质上依然是个习惯过苦日子的人。挎包里备了一盒擦手的蛤蜊油，她并没有经常涂抹。不就几道小裂口嘛，比上辈子好多了，起码没有长那些磨人的冻疮。
这天中午吃完饭，罗文晖又在饭店里坐着等。见许兰英背着小挎包出来，赶紧迎上前，熟头熟路地说道：“走吧，回家去。”
说得就像小两口一块回家那样自然。
许兰英犹豫一下，没舍得拒绝。
是的，她不舍得。或许是这张脸特别阳光帅气，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他的“救命之恩”，或许是因为他在她面前总抹不去的拘束……她无可避免的心动了。
就当是最后一次答应让他送回家吧，以后就不要再跟他有这些瓜葛牵连了。许兰英觉得自己有些无耻，先不说自己本比他多活一辈，说起来年纪比他大了好几十岁；就说自己的身体不能生育这一点，她就不应该对他有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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