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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六月十。
天色微亮, 张桂芬就起来了。她打开房那个锁得牢牢的、除了她和兰英谁也不能碰的宝贝柜子,从里边拿出一小袋细白的糯米粉、几块冰糖、一小包白糖和芝麻。许建国也跟在她屁股后面进了厨房,两子一人芝麻白糖舂成碎末, 另一人拿水和面,芝麻馅包进去。不多时, 十八个软软小小的糯米团子就出现在案板上。
“我来煮‘糖喜’,你去喊兰英起来洗脸吧。”许建国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生火, 时不时打个哈欠。
张桂芬湿漉漉的手往身上一抹, 轻手轻脚地推门走进闺女房,坐在床边看着脑袋都藏进被子里的闺女。
孩子, 都十八岁了,睡觉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乖乖巧巧地团成一个球,小脸藏在被子里, 欢欢快快地打着小呼噜。
张桂芬轻轻掀开薄被,难得温柔地轻声呼唤:“闺女,起床啦!我跟你爸给你做了‘糖喜’, 快点起来吃吧!”
个“糖喜”便是刚才做的芝麻馅的汤圆,甜甜糯糯的, 新人吃了便象征着婚后小夫妻的生活甜如蜜。
许兰英迷糊睁开眼, 嘴里哼哼唧唧地说些什么。张桂芬靠近一听,忍不住笑了。
“呼噜呼噜, 好吃,好甜, 嗯,我还要……”
“好啦好啦,昨晚几点才睡的呀?都睡成个小迷糊了!快快起来吧, 等会糖喜都要稠成一团了。”
许兰英在母亲的催促下洗漱完毕,坐在桌子前。糖喜经盛好放在桌上,父母坐在她面前,看着她进食。
“吃完糖喜你就回房里歇着,让大毛他们陪你玩会。过阵子请的喜婆到了,让她吃完早饭就进去给你绞面化妆梳发,完了之后你新衣服换上,乖乖坐着房里等新郎过来接你。”张桂芬叮嘱道,“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跟你伯娘下厨,你大嫂嫂她们帮忙打下手,新郎十一点半到,招待大家吃了饭就接你过去了。”
许建国性格本就木讷,在妻子说完之后吸了一烟,“外我们,你在屋里好好坐着就行。”
许兰英按照母亲说的,吃完糖喜,啥也不用操心,只需要怀着期待而又不舍的心情,坐着房里等待时慢慢流走。
今对许家人来说是个大子,但是生产队的其他人依然要像平常一下地干活,等到中午下工了再到许家吃一顿嫁女饭。
罗文晖推着单车踏进许家院门时,院子里摆了几张桌子,碗筷和两道凉菜也摆好了。许建国和两个子新女婿和接亲的来客迎进堂屋,招呼他们喝糖水。
不多时,一道道菜被端上桌子,香味四处飘逸,钻进堂屋,馋得赶路一小时的男方亲友不停咽水。
不知道是哪位肚子里的馋虫过于活跃,竟咕噜咕噜叫起来。还了得,一下子满场都是声调拖得长长的咕——噜——。
许树武笑着拂去满场尴尬:“等会大家可要好好尝尝家里的饭菜,都是咱生产队养殖场的走地鸡和鸡蛋,比自家养的要更香呢!”
罗文晖点感兴趣,“哥,原来你们生产队还养鸡场呢?多大啊?”
现在养鸡场的第一批鸡经养成了,公社经来人清点记录装笼运到县城。邻近的生产队也差不多都知道了事,不再是生产队里隐藏的秘密。
于是许树武也就大大方方介绍:“呐,就咱们家后面那座山,整座山都是那些鸡的地盘。”
“你们生产队怎么在山上搞养鸡场啊?山上那么陡,杂草也多石也多,每次清点数量都要花很大功夫吧?喂鸡也得耗不少时吧?我记得隔壁县城也一个养鸡场,是在村里围了一大块地方专门养鸡的。你们怎么像他们那,多方便啊!”罗文晖觉得些奇怪,他就见过人在山上养鸡的,山上不平不整,地方还大,连着的其他山岭也不知道野猪黄鼠狼些凶残动物。
就要从扫盲说起了。闲着也是闲着,许树武就从前年生产队组织扫盲开始说起,从刚开始认字时的疼说到能读书看报的喜悦,再说到养鸡经验的队员从书上了解到养鸡的更多知识,再说到他和媳妇以及另几人耗了一年半载在山上养走地鸡,最后到前几缴了走地鸡后满满的成就感。
“一批走地鸡能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县城买肉吃肉的困难,另外还好几筐鸡蛋和咸蛋呢!”许树武忍不住挺直腰背,“公社说了,到时候给我们生产队发奖状和奖品,还给我们正式成立一个‘竹子生产队养鸡场’,还可能给我们发工资呢!”
罗文晖听得心里怦怦跳,他简直不敢相信,困扰他那么多天的事情竟然在今天个特别的子里得到了解决的线索。
乡下的孩子什么要上学?生产队的队员什么要扫盲?
天天在地里流汗的人们看到的不远,他们不会去设想知识能在数年之后或是更久的以后带给他们回报,他们只想要踏踏实实地过子,能吃饱肚子、穿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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