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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师很信任她,先抓了人才开始问理由:“你怎会突然想到去合账目的?”
乔苒从荷包里取出两枚私铸的假铜钱递给她,道:“这是冉大人很早之前便给我的,他或许早有察觉,只是未弄清楚这些铜钱去向而已。”
一般而言,贪污受贿的官员查证的都是其在银两与银票上的问题,相比于银两银票,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假铜钱便是贪污受贿,也鲜少有人去贪图假铜钱的,所以,冉闻不解,她一开始也不解。
“如今我才发现这些人贪的不是钱,是铜。”乔苒认真的说道,“大楚各地的铜铁矿譬如山西路发现了矿山之后便会立刻被朝廷兵马接手统一开采,所以,要从何处弄来这些矿并非易事。”
“可他们贪图铜是要做什么?”大天师默了默,问乔苒。
“枪炮。”乔苒说着将从乔正元手里借出来的西洋枪炮递给大天师,认真的说道,“枪炮需要铜,然而西洋的矿山也只这么些。如此买卖之下,虽说得了银钱,却缺了铜,而铜铁是打造兵器所必须之物,便是再有银钱,没有兵器在身后护着,也是守不住的。”
这个道理很朴素,朴素到出海的每个商人都在做这件事,却鲜少有人注意到。或许便是因为太过自然而然的东西,才会叫人忽略吧!
“不过,如此的话,问题就来了,西洋人不愿意源源不断的开采可以打作兵器的铜铁矿却又想赚这巨量的银钱该怎么办?”乔苒说到这里,不由一哂,“请大楚自己将打造兵器之物带来,他们收了比原先略少一些却仍是巨量的钱财,而后将造好的兵器卖给大楚。”
一番流转之下,西洋人没有失掉什么,还得了大笔的银钱,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商人出海以物易物本是有来有回的过程,如今西洋人什么都未失掉,得了大笔的银钱,那么大楚自然也丢了大笔的银钱。于大楚百姓而言,丢了大笔的银钱换来的枪炮却被用作内斗总非什么幸事。”说到这里,乔苒不由叹了口气,“内斗这种事总是伤己的。”
“他们要大笔的钱财购买西洋的枪炮,所以,近一年不少案子中都有未曾追回的银两,这些银两不知所踪,怎么找都找不到是因为随商船出海去了西洋,自然不会再找到了。”
“于他们而言,护龙卫也只是他们借机获得陛下手谕的棋子,所以,真真公主那里会有不少枪炮不假,可他们自己握于手中的却一定更多。”乔苒说到这里,神情忽地一肃,“一旦叫他们开火,必然死伤无数。”
将整个大楚掏空的目的居然是朝同为大楚的百姓开火,这等行为不管乔苒还是大天师都十分不齿。
“所以,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在开火前将人找出来。”女孩子说到这里,忽地一顿,反问大天师,“大天师,甄大人年轻时是不是生过一场病?”
乔苒说着将藏在胸口的徐十小姐的话本子拿了出来,此时只她与大天师两人,那件多年前的旧案也是时候该印证了。
甄仕远?大天师听的一愣,虽说甄仕远比她年纪还长了不少,不过所幸她记性不错,倒是还有些印象:“好似是有这么回事,说是跌断了腿脚,在家休整了几年。”
乔苒听到这里却是忽地一哂,翻到了其中那个叫画皮的故事开始处,一边看着画皮,一边开口说出的话却叫人毛骨悚然。
“洛阳白马寺一直有个笑面夜佛的传闻,说是那白马寺的佛半夜里会笑,遇上会笑的夜佛便能心想事成。民间传言不少,说曾经有个姓房的秀才生了重病,此生没有再站起来的希望,他寻访名医,求遍神佛却依旧没有好起来。直到有一日,到了洛阳白马寺,遇到了笑面夜佛,而后,他便好了。考取功名,成了朝中股肱之臣。”
女孩子这个故事说的委实平平,不过对面的大天师却听得很是认真,原因无他,那个秀才姓房,而房从来不是大姓。
如果这个房是房相爷那个房的话,以他的身份确实能算得上股肱之臣。
可房相爷却从来没有这段生病的过往经历。
女孩子说到这里,却忽地话题一转,重新拐回了话本子上“徐十小姐的话本子里这个画皮的故事是说朝中两个官员互换身份的故事。”
乔苒在大天师面前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个画皮的故事。
“他们为青楼花娘的遭遇发生争执,两人大打出手,遇了意外双双昏迷。就在两人昏迷的过程中,那花娘死了,后来查出杀人的是一个闯入其中的年轻官员,两个昏迷的文官险些被当成了凶手。”
待到女孩子说完,大天师面上脸色微变。
看着大天师的脸色,乔苒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了:“迫使甄大人离京的导火索是不是便是他同房相爷为一个青楼花娘起了争执,大打出手而后昏迷?”
说罢,不等大天师开口,乔苒便继续说了下去:“那花娘死了,杀人的年轻官员便是那个房相爷的独子。”
“此事本因青楼花娘而死,可最后查出了凶手,凶手却是房相爷的独子,所以房相爷嫉恨甄大人,甄大人在时任大理寺卿狄方行的帮助下前往金陵避开势头如日中天的房相爷。”乔苒说到这里,忽地笑了,“这是大家看到的事情真相,也是甄仕远所以为的真相。”
大天师自然已听出女孩子话里的意思:她没有说是房相爷认为的真相,显然房相爷眼中的真相与众人以为的不是一个。
“若是将徐十小姐画皮这个故事套入其中的话,青楼花娘一事发生前的甄仕远是如今的房相爷,那时的房相爷却是如今的甄仕远。”
这个答案有些拗口却令人突地浑身一寒。
“可再加上洛阳白马寺那个突然病好的秀才与年轻时的甄仕远曾经患病之事,若一开始这位曾经的甄仕远如今的房相爷便是一颗棋子的话,似乎也能从其中找寻出一二来。”
“曾经的甄仕远在大理寺为官,那时他深受狄方行器重,同如今的我一样能自由出入库房,我不知道当年甄大人在大理寺为官时在大理寺表现如何,可从狄方行的反应来看,能将他自金陵府尹直接调为大理寺卿,想来那时的他断案查案颇有几分手段。那么,我能从百年前同行细致的卷宗中发现蛛丝马迹,焉知那时的他不会?”乔苒说到这里,突地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很喜欢如今的甄大人,却不得不说当年的甄大人若是同如今的甄大人一般的查案水准,这从金陵府尹直接调任大理寺卿怕是难以服众的。”
大天师:“……”
这大概也是头一个敢公然说上峰查案水准平平无奇的人。
所以如今的甄仕远若是知道了这评价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她不在旁人面前透露此事,或许也是准备将此事烂在心底了,毕竟对于如今的甄大人而言,他不曾做错过任何事。
“我先前就发现自己的上峰,虽说查案能力不算特别出众可对于官场经营道理却是一套又一套,或许即便换了个人,潜意识里总会有些本能的反应。”乔苒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忽地笑了,“我们大人总说自己年轻时生的极好,只是被岁月摧残的很了。这话没人信,大家都当笑话听来着,包括曾经的我,可若是……”
若是真如画皮故事里的那样,那位曾经的房相爷的长相确实算得上俊美潇洒。
当然,她会这么想可不仅仅因为甄仕远这些反应,也不仅仅因为徐十小姐这本完全不能用作证据的话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