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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两颗几乎同样伟大的将星碰撞在一起,散发出血一般的强烈光芒。没有人愿意看到这个结局,如果说还有什么赢得了胜利的话,那不是温斯顿,也不是德兰麦亚,而是战争。
“我要死了吗,先生?”将死的士兵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问到。
这突如起来的礼遇让普瓦洛有些尴尬,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这没什么,我是说,这和信仰没什么关系。我想,我大概是从死亡的女神那里得到了什么关照,我尊敬她,爱戴她,但我不信仰她。我想,这世界上的人太多了,神是不可能每个人都悉心照料的,所以有的人失去了很多。我所做的,只是给予他们应得的安宁而已。”
或许叫和解。
“医生,医生!快来啊,医生,我哥哥怎么了!”一个腿上包裹着厚厚绷带的年轻士兵仓皇地哭叫着,他身旁那个长相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年长一些的伤者大口喷吐着鲜红的液体,喘息急促,面色苍白的可怕。
“对,让他们喝个够,哈哈哈……”
“是的。”普瓦洛肃穆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普瓦洛先生。”米莉娅头一次主动向这个信仰上的死敌表示敬意。
或许叫善良。
“他们和你们一样,都是军人,是战士!”看到自己的宣讲没有什么反应,米莉娅换了一种方式大声说道,“他们有他们的荣誉和使命,为他们的家人而战斗。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上,但不能丢失身为一个战士的尊严。”
没有人遵从。对美丽僧侣的爱戴不足以抵消士兵们对敌人的血仇。如果让他们暂时住手不去殴打这些俘虏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话,那么让他们去帮助这些人则根本不可能。
曾经参加过第二次森图里亚会战的军人们,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一般来说,两方参战的士兵们都会骄傲地挺起胸脯,自豪地宣称自己一方英勇地赢得了胜利。但级别稍高一些的双方军官却又都无法理直气壮地证明自己的荣誉。
“住手!”温柔而坚定的声音,那并非出自我的口中。在我进入俘虏营的时候,米莉娅已经出现在施暴的士兵们身后,出声制止了他们。
“他……他大概没事吧……他会好起来的,达瑞摩斯会保佑他的,一定会!”她失去了一贯的沉静姿态。我从来没有听到她对一个人的病情如此的不确定,完全丧失了意志,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所信仰的神祗上。
“谢我?为什么?”普瓦洛有些疑惑。
“你要去的地方很温暖,死亡女神苔芙丽米兰斯是个很宽厚善良的神祗……”普瓦洛微笑着安抚伤者,他的手中带着淡淡的黑色雾气,我注意到,随着他的抚摸,伤者的表情渐渐平复下来。
“啊不,这……没什么……”想到似乎说别人的眼睛瞎了“没什么”是一件不怎么有礼貌的事,我又支吾着补充说:“您已经尽全力了,我应该代他谢谢您的帮助。”
或许,那叫做,希望……
这一战,森图里亚平原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作为主战场的登戈特城下腥气冲天,成为腐食动物出没的天堂。可能是过度的杀戮遭受了神灵的诅咒,在多年之后,这块掩埋了太多尸体的土地居然寸草不生。万余人的消失将一个屡屡出现在各种书籍中的普通名词浸泡得血迹斑斑。
“我没有看见什么温斯顿人,我只看见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他有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两只手,像你一样,先生。他在流血,我帮他止血,就那么简单。”
“敌人?先生,可现在并没有打仗啊?善良的主神达瑞摩斯告诉我们:如有能力,帮那些要帮的。如无能力,则拯救自己。现在我们有这个能力,只需要稍微善待他们,你们会得到祝福的。”
这渎神的言论并没有激起虔诚僧侣的激烈反对,米莉娅想普瓦洛伸出了她的右手:“您的信仰听起来也很有趣,但大概我们今生是无法证明了。”
“您可不像……传说中那么……那么邪恶呢,我死后的一切……就拜托您……”那士兵的面色越发地苍白,在说到这个字的时候,倒在了普瓦洛的怀中。虽然生命已经离开了这具躯壳,可他脸上的微笑却像一个熟睡的孩子一样安恬。
在残酷的战争中,在这片凝结着污秽和绝望的大地上,米莉娅为她的信仰赢得了荣誉。不久之后,她在这时体谅落魄的俘虏的心情所表现的神圣姿态,以“尊严的神容”之名流传在这战火喧嚣的乱世之中。
“我不相信,救救我,我不想死呢。”他的面容带着惊惧,一只手紧握着亲人的手,另一只手漫无目的地凌空虚抓。他的弟弟忍受不住这样的悲痛,低声哭泣起来。
忽然,他语气一转,有些调侃地回答说:“或许,有那么一天,我收到苔芙丽米兰斯的召唤,去她的餐桌上吃晚餐的时候,我会对她说:你今天的牛排烤得不错,而不是跪在她身前亲吻她的脚背吧。如果说我这个人也有什么信仰的话,大概就是这样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又扭转头去,向营地外走去。
那正是他,“亡者的道标”,普瓦洛·乔纳斯,一个受死神眷顾的善良的亡灵术士注定用一生来背负的神圣使命吧。
“他们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米莉娅快步上前,不顾他身上的血迹和污秽,搀扶起那个受到虐待的士兵。
“还想要水?给你杯马尿喝喝就不错了,接着吧,你们只配喝这种东西!”
她把水一小口一小口地灌入那年轻士兵的口中,待他喝完之后又用奇妙的法术阻止了他伤势的恶化。连日来不停的救治工作让她精力匮乏,在站立时一阵眩晕。我及时地搀扶住了她。
“我补充一点,较量是可以的,但绝不许闹出人命。”我紧接着说。我知道,打着各种旗号的肉体惩罚绝不会因为米莉娅的宣讲而终结,但我可以把它控制在我能够接受的程度上。
米莉娅跑过去,握住那士兵的手腕,又翻开他的眼珠看看,继而无力地放开手,向我们,也向那受伤的弟弟摇了摇头。
我没有再提出让她为难的问题,只是搀扶着他,走向伤兵累累的战地医院。在那里,有一点基础护理常识的普瓦洛和善良的埃里奥特小姐正帮助人员缺乏的战地医生们救治伤兵。
当异端和信徒的手紧握在一起时,空气中弥散着一种温馨馥郁的气息,让人心情平和。那种气息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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