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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你要好好地照顾她。”看到爱人窘迫的模样,弗莱德连忙补充了一句普遍真理。
“我们知道,普瓦洛。”弗莱德走过去安抚我们神志不清的朋友,“埃里不会死的,永远都不会,她是最美的紫罗兰,永远盛开在我们的心中……”
就把这小子这个月的津贴当作我的医疗费吧。
“这是因为……”
即便是一个吻,弗莱德表达得也依旧是那么含蓄节制。他只是在米莉娅的唇边轻轻碰了碰,并没有作出更多亲密的表示。但这已经足以震撼我们的眼球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我正直得过分、甚至有些迂腐的朋友会在众人面前如此直露地表现自己的爱恋。在铁血战场上不曾分毫动摇过的弗莱德,此时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不知道需要多么炽烈的情感才会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呸……”普瓦洛一把将沉痛的弗莱德推开,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看着我,看着……呼……我的眼睛!”他摇晃着我的肩膀,将脑袋凑到我跟前,圆睁着双目,“这双眼睛清晰、明亮、充满智慧。这是一个失去了神志的疯子会有的眼神吗?”他的眼神污浊混沌,目光涣散,正是一个失去了神志的——我真不想用这个词汇来描述我的朋友——疯子应该有的眼神。还好,他的疯发得恰倒好处,并没有让他想到类似“殉情”、“陪葬”的糟糕念头。如果唯有这样能够保护他的生命的话,我们不介意让他的后半生都生活在谎言之中。
“埃里……我的埃里……没有……没有死,真的……”
气氛很古怪,我们相互对望着,用目光提醒别人尽快想办法打破僵局,扭转这尴尬的场面。可是米莉娅的出现和弗莱德超出我们想象的大胆举动接连挑战着我们的心理承受能力,让我们的头脑一片空白。我们对这谁也没能预料到的情况没有丝毫的准备,只能在这莫名的尴尬局面下发窘。
“红焰,你的脸上是怎么搞得?”随着神智一同恢复的,还有普瓦洛细致的观察力。神明宽恕我,看着他现在这么纠缠不休的样子,我忽然觉得让他一直因为悲痛那么疯癫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尽管慌张,尽管悲切,但我的挚友在这个时刻还是拿出了他的责任感。他动作因为僵硬而显得不协调,呼吸短促,听上去就像是一个濒死的病人。就在片刻之前,他沉着果断地制止了两个壮汉之间的搏斗,但现在,虚弱的汗水爬满他的额头。他伸出了右手,搭在厚重的门板上,用力一推……
“我发誓,我愿永远忠诚于您的生命和爱情,绝不离开您,也绝不让您离开我。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我一息尚存,我的心就随您一同跳动。”
“咦?你们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这时候,他才发现我们穿戴得过于正式了,插在领口的白色花朵看上去也格外的让人不舒服。他的语气可并不像刚才对待米莉娅那么友善,脑门上的青筋一根根暴露出来。
平和冷静的声音穿过推开的门缝,在我们的耳朵间传递着,我从后面看见弗莱德全身忽地一震,而后一动不动地僵直在那里。我看不见他的面色和表情,但他似乎确实很激动,以至于一层深红的色晕直漫过了他后颈。
土葬?不,埃里是从地下叛逃的黑暗精灵,她的幸福不在地下,而在地上,在那些阳光明媚铺满花朵的地方。对,鲜花,只有鲜花最茂盛的地方才应该是她永恒的归宿。
“……她很走运,心脏没有受伤,只是肺部轻微受损,又有几条静脉血管破裂,失血过多。她之所以昏迷不醒,主要原因是伤口过大并且持续感染,只是这里的医生无法弄清她的伤势,不敢确诊才会延误了那么久。幸亏我曾经研读过有关各个种族生理构造的相关医学典籍,现在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需要时间恢复。其实人类和黑暗精灵的身体构造差别并不是很大,只是在皮下组织、骨骼和体内微循环系统存在可以理解的差异……”
……
“木筏?百合花?葬礼?尸体……”普瓦洛恶狠狠地看向我们,他的目光并不比一只恶狼|友善多少,他问那个选错了时间闯进来的侍卫:“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您……来了……”半晌,弗莱德才说出这几句话。这真是情侣间最糟糕的问候,却又是他表达真挚情感的唯一方式。他的声音空虚朦胧,就好像此刻还未曾清醒。
我们找出军中的礼服穿戴整齐,并在左胸口处别上一支洁白的花朵。红焰将一滴朱红的药水滴在自己右眼的眼角,那药水瞬间融入皮肤,变成了一滴擦拭不去的血色泪痕——这是精灵族的族人表达对朋友的故去的哀伤的最庄重的礼仪。
当他们的嘴唇紧贴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我亲眼目睹的第一个吻,它并不像小说中骑士和贵妇、王子和公主在后花园、森林深处或是阳台上发生的浪漫情事那么深情热烈,但那所蕴涵的感情却只会比那更深长、更感人。
“是……基德中校,先生。中校说,虽然天气不算太热,但尸体还是尽早处理的好,免得腐烂发臭。对于埃里奥特小姐的死,我们都很伤心,请您节哀,乔纳斯先生。”该死的,我怎么找了个只长了嘴巴没有长眼睛的家伙当我的侍卫,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埃里奥特的胸口还在因呼吸不停起伏呢。
我无法为死者考虑更多的事情,现在,如何拯救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普瓦洛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已经永远失去了一个朋友,我们不想因此再失去另外一个。
“是因为红焰听说埃里的病情好转,心情激动,所以在穿衣服的时候被……扣子,对,扣子,划伤了。”看到红焰瞠目结舌的模样,凯尔茜及时的替他解了围。
我觉得在现在的情形中,如果我说出类似“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你们请继续”这种欲盖弥彰的话,恐怕只会让气氛更糟糕。
我们都同情地看着他。他每望向一个人,那个人都善良地对他摇头表示否定。可是,我们的表情出卖了我们。那又怎么样呢?谁能指望一个疯子看出我们善意的谎言呢?
那声音、那语调、那用深奥复杂的术语形容人体的语态和句式,无不让我们这些正站在门口的人惊讶无比。这一切是那么熟悉,却又是那么的不可能发生。随着那道木门的缓缓开启,无论是眼睛还是耳朵,都在告诉我们这样一个现实,但我的思维却似乎还没有扭转过来,怎么也不能相信正在发生的这一切。
“啊……那个……给她吃些流质的食物恢复体力,不要太热或太凉,不可以吃太多,然后呢……恩……保持通风和伤口的干燥,如果伤口迸裂就涂我给你的药水,防止伤口再次感染。要是她明天这个时候还没有退烧,那就喊我来……总之……总之……总之……”米莉娅满面绯红,语无伦次地说。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头始终都没有抬起来。说到最后,似乎连她自己也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总之”了半天,也没“总之”出更多的内容。
不知道黑暗精灵是如何处理他们亡者的遗体的。火烧?我不喜欢,那对埃里来说太残忍了。一想到她美丽的身躯将在烈火中渐渐变成焦土灰烬,就让我悲从中来。我们或许不能挽救她的生命,但我希望起码能够保留她在世间美丽的容颜,让她的美持续得越久越好。
我祝福他,我相信在场的每个人都会深深地祝福他。弗莱德得到了一份值得永远珍惜的美好爱情,而他此刻的失态恰恰说明了这爱情的珍贵和重要。
忽然,弗莱德伸出双手抢上前去,将米莉娅用力地抱在怀里。他抱得是那么紧,几乎要把米莉娅融化到自己的血肉里、骨骼中。这突如其来的强烈情感让米莉娅一声惊呼,而后就自然地回应:她的头紧贴着弗莱德的胸脯,微微闭着双眼,美玉般洁白无瑕的手臂从宽大的袍子中伸出,紧紧搂住爱人的脊背。
“我不跟你们这群白痴说了。”终于,普瓦洛放弃了他的尝试。他似乎感到清醒点了,转身又向埃里奥特的病房跑去,“你们跟我来就知道了,尤其是你,弗莱德。要是不来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快一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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