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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起他的身体,用尽我全身的力气跑向后方。
在就地安营后,我们来到罗尔的帐篷外。大家相互看着,脸上堆满焦虑,一句话也不说。每个人心里都知道,在这个时候看到罗尔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乌云要塞一定出了问题,或许已经陷落。这对于几乎是身处绝境中的我们来说,实在是一个再沉重不过的打击了。
上校的使者没来,王都的消息却来了很多。
“支持?”弗莱德苦笑着反问我,“我们现在还有资格去支持谁吗?东路军音信全无,我们势单力薄,克里特人随时都有可能到来,顷刻间我们就有可能全军覆没。这个时候,我们还有资格去支持谁吗?”
看到这个情形,我连忙跑过去查看那人的情况。当我摸上他的手臂时,看见他手掌青紫,带着严重的冻疮。他的衣服很单薄,身上的血迹已经被雪水浸泡得有些模糊,但那大片紫红的颜色依旧触目惊心。
但是,他的确是个好人。
“弗莱德,快走。”忽然,罗尔想起了什么,嘶哑地呼叫着,“快走,离开绿叶平原。克里特人……克里特人要包围你,米拉泽把我们……把我们都出卖了……”
我只见过这个老人两面,都是在弗莱德因为战功受到封赏的时候。他对待弗莱德的态度和蔼可亲,对于我们年轻的将领丝毫没有轻视的意思。当王都受困,情势危急的时候,他并没有迁怒于包围在他身旁的臣子们,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悲哀着。两次见面,仅仅相隔半年时间,可他已经须发皆白,苍老得不像样子。我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那么迅速地衰败下去,或许他真的是个平庸无能的君主,可他也真的在为自己的国家尽心尽力地操劳着。
对于我们来说,坏消息已经多到了让人麻木的地步。即便现在天上的神祉降落到我们面前,亲口告诉我们,明天世界就将灭亡,我们的反应恐怕也不会比现在更加激烈。
米莉娅终于赶到了,片刻之后,帐篷也已支起。看到米莉娅做出表示平安的手势,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上。
在防御战中,雷利吸引了敌军的大部分注意力,罗尔率领自己的部属趁机发起突击,出其不意地撕开包围圈,突破了层层堵截。在战斗中,他的部属尽数牺牲,只剩他单身一人。如果不是恰巧被我们所救,恐怕只有当我们被克里特人围歼之后,这个消息才会被我们所知吧。
弗莱德犹如全身中了电击,瞬间被这句话抽干了全身的力量,瘫倒在地上。雷利的话彻底封死了我们去援救他的可能,在罗尔冲出重围之前,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怀着必死的信念为他的朋友们赢得生机。
我们在大雪中退却,将广大的绿叶平原完全不设防地放在克里特人手边。这曾是一片我们建立过功勋的土地,而现在,我们却不得不离开。当这场大雪过去,克里特的战士们会惊异地发现,几天前还在他们控制的土地上大肆屠戮、仿佛要全线反击的敌军,一夜之间就失去了踪迹,就像是深秋最后一片落叶般,被这场注定会到来的凛冽寒风扫落。
米莉娅还没有来,我仍在紧张地救助着。我发疯一样揉搓着他露在身体外面的皮肤,汗珠从我的额头上滴下,到那个昏迷不醒的人的身上,惊悸地溅起一片水光。在我的揉搓下,那人原本僵硬冰冷的皮肤渐渐变得柔软,代表着血液流动的肉红色在他的部分肌肤上重新出现了。
“你说,是米拉泽故意撤退,让开防线,让克里特人包围要塞的?”达克拉恨声问道。
仿佛平地间响起一个惊雷,惊得我们说不出话来。在一段时间里,我甚至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表情来配合这一消息的到来。
在我们还在查美拉城门外列队、尚且没有进城的时候,一个侍卫军官裹着一条厚重的斗篷,急切地迎出了门。
不久之后,达克拉重新走进帐篷。他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却又仿佛正含着的一团晶莹的火焰。
我翻转过他的身体,看到了他的脸。
“支起一架帐篷,要快!”
查美拉镇。
无疑,米盖拉一世陛下并非是一个称职的君主,他既无治国的智慧,也没有统军的才能,甚至于,他的软弱无能让他在晚年的时候大权旁落,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位重臣在自己面前放肆地争抢御座的继承权,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弗莱德再一次陷入沉思。他习惯性地撑起右手,用两根手指轻敲着自己的额头。我们都知道,每当他摆出这个姿势,就是在做决断的时刻。那么,此刻,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断呢?
弗莱德撕开第一封信笺,展开信纸。大片的雪花落在信纸上,顷刻间沾湿了一片。他借着火把不停晃动的微弱光芒匆匆扫了一眼信笺的内容,忽然,面色大变。
我从我的马匹上抽出一条毯子铺在地上,把他扔在上面,然后捧起地上的雪在他四肢上不住揉搓。
“进城再说!”他低沉着声音对我们说。直觉告诉我,出了大事了。
大约十天之前,原本处于积极进攻状态的西路军忽然出现了奇怪的动作,他们在米拉泽男爵的率领下,在战线前沿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横向机动。在交战中吃了亏的克里特人不知道男爵的用意何在,没敢轻举妄动。谁知道在这一次机动之后,西路军居然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克里特人丝毫也没有迟疑,在占领了宝石花平原的广大土地之后,直扑乌云要塞。同时,另一支克里特部队从原本西路军把守的维达盆地杀出,两面夹击,包围了乌云要塞。
“……他要我对你说,不能把军队带回到你身边,无法完成约定,实在是……对不起……”罗尔已经无法在继续诉说下去,只有用最沉痛的哭泣表达对战友的思念。
我们盼望着佩克拉上校的使者已经在镇中等待我们的到来,告诉我们他现在的处境和东部战区的战况。再大的困难也能够解决,再大的逆境也能够逆转,但在那之前,必须让我们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了我们正在壮烈死去的友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达克拉有些不耐烦地问,“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吧!”
“公爵……公爵阁下,您终于来了,”这个高大的军人大呼小叫地喊着,完全不顾自己的仪态,“您出征的第四天,王都传来三封急报,每一个信使都说这消息很重要,让我在您回来的时候马上交给您。我完全不知道您上哪里去了,天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谢天谢地,您可回来了……”他奔到弗莱德的马前,忍住粗重的喘息声和心头的慌乱,将手中的三封封着密印的信笺送到弗莱德手中。
“弗莱德,是你吗……”刚刚苏醒过来的罗尔,向着我们的统帅颤抖着伸出手。
“另两封信是梅内瓦尔侯爵和加列特公爵的亲笔信,他们想说什么,我想大家都知道了。”他重重地将右手拍在桌子上,发出很大的声响,“这帮蠢货,现在难道是干这些无聊事情的时候吗?他们以为自己可以在骷髅堆积的王座上坐多久?”
坏消息并没有就此止步,就在我们即将出发的时候,又一封急报送到了弗莱德的面前。
“弗莱德……”帐篷内,罗尔虚弱的声音传出来。我们忙涌进帐篷,来到他的面前。
清晨。
比如说,报仇雪恨……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西路军防线一但突破,立刻撤退,绝不要两面迎敌吗?你们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弗莱德激动地摇晃着罗尔的衣襟,大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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