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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胜利大逃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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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反射性地向我立正,刚要答到,费斯特爬起身,一把拉住他的肩膀。

没有迟疑,我立刻将短剑从敌人的尸体中拔出,向右一撩,第三个温斯顿人的脖子上立刻多了一条要命的血痕。

所以,现在,我们与东北方的温斯顿军队相撞了。

我们的战士们就是这样战斗的,他们几乎一无所有,唯一能倚仗的,就是他们重获自由的信念和拼命的勇气。他们宁愿以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一个希望,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获得了比平时更强大的力量。尽管连日来的沉重劳役让他们身体疲弱,沉重的镣铐更限制了他们的自由,可一旦有机会杀死面前的对手,他们可以做得比平时更凶残。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愿面对这样的对手,你无法预测这些疯狂的人们能把这种残忍的行为进行到什么程度。

那把剑的主人已经死了,他的后腰上正插着一把剑,紧握着剑柄的,是我的右手。

我的心里一阵安慰。我庆幸自己从未背弃过我的下属,正如同他们从未背弃过我。

“多布斯,打我一拳。”我对着身旁的多布斯小声地说道。

不仅如此,我之所以坚定地选择东北方作为突破口,还因为克劳福将军。

哦,见鬼,滚出阵列的刹那间我忍不住在心里骂着,多布斯你这个死心眼,难道就不会打得稍微轻一点吗?

“长官……”林恩讶异地看着我,不知想要说些什么。

“……我要告诉你,你已经死了!”

一瞥之间,我看见那个我经常讨好的看守即将从我的身前走过。

我想,如果此时正挥剑高叫的人是我,绝不会让士兵们毫不迟疑地服从。尽管这并不是我的错,但我在温斯顿军营中的表现确实让这些勇敢忠诚的战士们伤心了。不止是我,就连多布斯也因为我的缘故而失去了士兵们的尊敬。但林恩和费斯特不同,他们作为军官,在最耻辱的时刻始终和士兵在一起,以自己的勇毅博得了他们的信任。听到了林恩的召唤,原本混乱无序的士兵迅速聚拢起来,有武器的站在外围,将赤手的士兵裹在当中,临时组成了一个简陋的队列。只要有适合的人来指挥,这些训练有素的战士很快就能进入战斗的状态。尽管多日来的劳顿让他们疲惫瘦弱,但当他们拿起武器、组成队列、冲向敌人时,仍旧可以称得上是一群强有力的军人。我很高兴自己选对了帮手。

当你梦寐以求的自由在你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时,你也会像我一样惊讶的。

这是个好消息。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响起在费斯特的脸上。随即,多布斯上尉,我年长的副官,一手掐着费斯特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

“长官,我要告诉你……”我怯懦地附上他的耳朵,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告密者一样。当那个看守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右耳时,他听见了我阴毒的声音:

在这个受人尊敬的敌军将领踏上战场的前一刻,他低声对我说了一句话:

“温斯顿人想要杀了我们,跟他们拼了!”

大概是我的表情和语气让他猜到了什么,多布斯露出了然的神色。还没等我做好准备,他毫不搀假的一记重拳就打在了我的脸上。我只觉得鼻梁一酸,半边脸都失去了知觉。借着这道力量,我惨叫着向俘虏队列外倒去,尽可能地接近那个看守。

多布斯愣了一愣,疑惑地看着我。

费斯特低下头犹豫着不说话,林恩迟疑地看了看我的脸,又看了看多布斯的表情,咬了咬牙大声答了句:“愿意听从您的命令,长官!”

“混蛋,你怎么敢这么对长官说话。如果不是长官,我们早就没命了。亏得他为我们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你再敢多说一个字,就算长官不动手,我也要把你的胡子一根根全扯下来!”

东北方,那是远离战场、远离鹿纹城堡、远离我们的德兰麦亚军阵的地方。但恰恰如此,这也是温斯顿人防御最为薄弱的地方。况且,我们身处温斯顿人的后阵,想要凭借数百战俘的力量突破近十万大军的阵地,这是连做梦都无法想像的事情。所以,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向后突围,尽快突出温斯顿人的阵地,远离战场,直到这场战斗结束为止。

“跟他们拼了!”多布斯第一个站出来响应我的话,他猛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温斯顿士兵,用锁住两腕的铁链绕住那个士兵的脖子,将他拉入俘虏的队列中。一开始,那个温斯顿士兵还在用力地向前蹬着两腿,无助地挣扎着,可是在俘虏群中,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他救命的援手。没过多久,他停止了挣扎,伸出了长长的舌头,大量的白色泡沫从他的口中喷出。他的两眼突出,几乎要从眼眶中瞪出来。

“别他妈的发呆了,带着所有人,向东北方向突围!”我将跌落在地上的一柄短剑踢到费斯特身边,对着林恩的脸大声叫到。

背后的温斯顿人也已经逐渐挤压了过来,我们被夹在中间,就像是两片烤面包里夹着的、鲜红色的草莓果酱。

“东北方,祝你好运,中校。”

“跑,跑,跑,向前跑!不要回头!”我反身砍翻了一个温斯顿人,救下了一个跌倒在地的年轻士兵,然后冲着他的脸嘶声吼叫。他迅速地爬起身,以让我满意的速度向前跑去。我紧跟在身后,一齐远离了囚禁了我们一个多月的温斯顿军阵。

现在,温斯顿人还没有败亡的意识,他们还没有将自己的注意力投诸在我们这些战俘身上。但是,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认清自己必败的这个事实,到时候,绝望的军人们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屠刀挥向全无反抗能力的我们,德兰麦亚联军的救兵绝不会比他们的杀戮来得更快。我们必须在这之前逃脱,趁着他们内部的骚动尚未平息。我想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那就给我冲冲冲,别像个女人一样给我婆婆妈妈的!”我冲着林恩大吼,而后一脚踢在林恩的屁股上,指着东北方向对着他大声喊,而后转身迎上正扑向我们的温斯顿士兵。

林恩大声答了句“遵命”,拉着费斯特就向我指定的方向冲去,一边冲一边对他看见的士兵们大喊着:“跟着我,跟着我杀出去!”在奔跑中,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和尊敬。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见将军在说这句话的目光时,我相信了他。

我的两个中队长,林恩和大胡子的费斯特,此时正被三个温斯顿士兵包围着。林恩的手中握着刚抢到手的一柄短剑,而费斯特手中什么也没有。在敌人一次次的攻击中,费斯特的左臂受伤倒在地上。林恩抓住时机,一剑刺倒了一个敌人,而后转身架住了一柄砍向他肩头的利刃,但却再也无法挡格另外一把向他胸口刺来的短剑。眼看这狠毒的一击就要取走他的性命,那致命的短剑却在接触他胸口的刹那间失去了力量,萎顿地掉落在地上。

“快一点,你这个笨蛋!再不动手就晚了!”我低着头咬牙说道。多布斯的迟疑让我心头冒火,现在每一个瞬间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宝贵的。

剑刃在我面前交织成一张让人癫狂的光网,温斯顿人狰狞的面孔一张又一张退到我的身后。时间似乎放慢了流逝的速度,让我能看得清每一个瞬间的细节。忽然间,一切仿佛都停止了,刚才的嘈杂喧闹的生死搏斗在我的耳边褪去了全部的音响。我只觉得一道明亮的光照在我的脸上,连呼吸都变的悠扬起来。

我没有对将军表示感谢,我觉得任何感激的话都侮辱了这份来自于敌人的真挚友情。我唯一能够报答将军的,就是逃脱被杀戮的命运,坚强地活下去。正像我希望他去做的那样。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费斯特不信任地看着我,“你已经不是我们的长官了。”

“喂,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快说!”我想我的表演是成功的,那个看守双手扯着我的衣领把我拽起来,粗暴地问道。他的眼睛阴险地盯住我跃出的那个方向,试图从那里找到某些线索。

“不要后退!”我在队列前排大喊着,一步步艰难地向前迈进。一柄短剑向我刺来,我没有躲闪,而是迎着它扑了过去上去,抢先一步把我手中的武器刺进敌手的胸膛。失了准头的短剑划破我的大腿,留下了一道可怕的血痕。这已经是我身受的不知第几处伤口了,幸运的是,它们都不致命。现在的我已经放弃了任何闪躲的动作,一旦你开始躲闪,接二连三的攻击就再也不会停歇,直到你死亡为止。我的头脑中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向前,向前,绝不退缩!除了向前,别处再无生路。就算是死,我也宁愿做一具向前扑倒的尸体,为我身后的士兵们做一架通往逃生之途的桥梁。

在我的身后,逃亡的士兵们发出喜悦的欢叫。他们滚过利刃叠成的人墙,拼命向前方冲去。一些不幸的人永远栽倒在这距离自由最近的一段路程上,但更多的人冲了出来。我们做到了,这简直是奇迹,数百名衣衫褴褛手无寸铁的战俘居然真的冲出了温斯顿人的包围。尽管这是我们所希望的结果,可是诚实地说,就在片刻之前,我们还没有对此抱着太大的希望。

混乱的涡流席卷了温斯顿人的阵地,同样也包括我们这些俘虏所身处的后阵。尽管尚且没有遭受攻击,但我们周围的温斯顿士兵已经陷入了无人指挥无所适从的惊慌之中。每个人都在彷徨失措地等待着命令,但没有人能够命令他们。前阵的温斯顿大军已经陷入了苦战,彻底阻隔了信息,而他们受伤的指挥官克劳福将军又不知身在何处。失去了领导的军队犹如一头失去了脑子的野兽,危险地蜷缩成一团,惊恐地望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却不知该如何自处。

“啊……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仓皇地爬起身,连滚带爬地向那个看守逃去,一边逃一边捂着肿起的半边脸,不住地叫嚷着:“长官,长官……我有事要报告……”说着,我已经靠近了那个看守,伏到在他的脚下。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奔逃的战俘们是在用毫无防护的身体去撞击坚盔利刃的敌人。我们中的大多数甚至连武器都没有,只能用随手拾来的石块来和对手搏斗。刚一接触,我们就已经有十几个人倒下了,即便是在濒临死亡的时刻,他们仍旧挣扎着抱住温斯顿人的腰腿和手臂,阻拦他们的动作,为自己的生死兄弟赢得突围的机会。一个赤手空拳的士兵甚至在被一把短剑刺穿了身体之后,立刻将重创了他的敌人扑倒在地,拼命撕咬对手的咽喉。被压倒在地的温斯顿人惊恐地大叫着,我猜他听见了别人的牙齿和自己的喉管相互摩擦发出的声响。终于,那个战俘猛地一抬头,从温斯顿人的脖子上扯下了一块连着血肉的骨头。殷红的鲜血像喷泉一样从伤口中激射出来,那个绝望的温斯顿人张大了嘴,双手拼命地挥舞,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可这也无法挽救他的呼吸。

一瞬间,我抽出他腰间的佩剑,从他的左肋狠狠地刺进他的小腹。一阵刺|激的触觉传上我的手臂,让我感到他内脏蠕动的韧性。我看见这个倒霉的家伙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完全无法想像原本那个卑躬屈膝的俘虏军官此时怎么会如此凶狠地当着所有看守和俘虏的面杀死了他。

尽管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们只有几次见面的机会,可是我能够真切地感受到来自于将军的友谊。确切地说,透过这个可敬的军人,我触摸到了这场之后的另一个伟大的身影,那是来自于路易斯太子殿下的光辉。仅仅是目睹将军的忠诚宽厚和豪迈勇毅,我就能够感受到太子殿下让人心折的风采。我相信克劳福将军对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这是一种玄妙的友谊,就仿佛我们是太子殿下和弗莱德灵魂的分身,当这两个当世最伟大的人的灵魂碎片相接触的刹那间,就立刻就找到了彼此和谐的共鸣状态。

不必再详加解释,我们都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几乎是在鼓励我们逃跑。如果换一个人对我说这句话,我肯定会把它当作一个阴谋。

难以置信的不只是他,还有那些正围站在一团的德兰麦亚俘虏们。当他们还没想清楚“奴颜的杰夫”怎么会在此时动了杀机时,我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他那时的目光略带犹豫和矛盾,透过那两扇晶莹的窗口,我几乎能看得见他心中的友情和责任感正在激烈地搏斗着。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这场战斗的结局,不希望我们无益地在战场上丧生。出于军人的责任,他不可能亲手释放我们。他所能做的,只是在死亡降临到我们头顶之前,给我们一个自己选择生路的机会。这已经是将军能为我们这些囚徒能做的最好的事了。

一片开阔的土地在我的眼前铺展开来,直漫向不远处的山梁。再没有一个温斯顿人出现在我的视野中,自由的土地空荡荡地充盈了我的目光,一阵巨大的幸福冲击着我的心神,让我在刹那间甚至无法思考。

我拉开多布斯的手,对费斯特和林恩急切地说道:“有些事现在没法解释,林恩,费斯特。服从,接受我的命令,或是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你们选择!”

东北方,这里原本是克劳福将军的重装骑兵所处的位置,现在他们离开了,只剩余大约两千多名轻装步兵组成一道防线。这些士兵刚刚掉转头来,他们还没有做好应对来自阵地内部骚乱的充分准备,阵形还显得有些杂乱。在我们相接触的一刹那,他们的阵线受到我们的冲击,顿时向后凹陷下去。

我看了看四周,一股反抗的情绪正在士兵们的脸上凝结着。战局的改变激发了他们脱身的愿望,现在我们所需要的,就是在恰当的时机制造一场骚乱。

我们的举动已经脱离了战斗的范畴,这是一场以死亡换取生存的赌博。我不否认我们是绝望的一群,这种绝望让人淡薄了生死的界限,使我们心中失去了畏惧。

无须验证这句话的真假,前方的战况和地上的死尸已经足以激起双方的冲突。这场俘虏与看守之间的搏斗迟早都会发生,而我不过是让它发生在对我们最有利的时机而已。

数百名德兰麦亚俘虏在骚动,他们咆哮着冲向面前的敌人,用石头和镣铐砸向他们,从他们的手中夺取武器,而后再扑向下一个对手。他们的行动给温斯顿人造成了极大的麻烦,温斯顿人没有想到俘虏们居然会在现在掀起暴动。距离我们最近的看守失去了镇压的先机,而附近的军队还没有来得及向我们靠拢,这使得我们取得了宝贵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