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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穷死活该
老街本名不叫“老街”。在三十年前，这里还算是齐海比较繁华的地段，只不过随着经济发展，海边附近的新城区越来越大，地处老城区的老街就变得不入流了，以至于不仔细看街口那个生锈的牌子，都没人记得它原来的名字。
杜寅住在老街中段的一栋筒子楼里。这种三十年前单位职工才能分到的房子，在如今这个年代只能勉强称得上是单身宿舍，所以住在里面的，也大多是些老人和社会底层的打工人员。
把车在楼下停好，杜寅转头看看已经快要睡着的何晓曼，说：“大姐，你又不是没有自己的房子，干嘛总到我家来住啊？”
何晓曼揉揉惺忪的睡眼，不悦道：“怎么说话呢？忘了你家所在的这栋楼都是我的了？赶紧的，少废话，快扶老娘上去，两天没睡觉，困死了。”
杜寅无语，谁让这娘们儿是自己的房东呢？认命的叹口气，他推门下车，刚要绕到副驾驶那边，不远处忽然亮起了灯光。
灯光来自一辆车，看外形，似乎是一辆宝马7。
杜寅眯了眯眼，把家里钥匙递给已经下车的何晓曼，说：“你先上去吧。”
何晓曼脸上已经没了倦色，神采奕奕地摩拳擦掌道：“怎么，有人找你麻烦？”
杜寅无奈地翻个白眼，头疼道：“你就那么盼着有人找我麻烦啊？麻溜的上楼去，男人的事情，女人瞎掺和什么？”
“呸！狗咬吕洞宾。”何晓曼打了他一下，却很听话的走进了单元门。那辆宝马7车厢里也亮着灯，她看的很清楚，里面就只有司机和一男一女，对杜寅根本就造不成什么威胁。
何晓曼的身影一消失，宝马7的司机就走了下来，一路小跑的来到杜寅跟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杜寅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跪着的居然是范大彪，不由好笑道：“呦！这不是彪哥嘛！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儿啊？”
范大彪一副像是吃了翔的样子，哭丧着脸说：“我的虎哥诶，求您千万别再提什么彪哥了好吗？昨晚上是我犯浑，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杜寅眨眨眼，立刻就猜到应该是顾家跟五爷那边打了招呼，目光就不由落在了宝马7后座上的那个中年男人脸上。
“车里的那位就是五爷？”他问。
“是的。”范大彪说着，拿出一张纸来，“这是那十万块的借款合同，虎哥，看在大家都是街坊的份儿上，您就行行好拿走，否则五爷真会打断我的腿呀！”
杜寅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借款合同，借款人的签名赫然就是方小雅。
“什么时候，一个穷高中生都能借到这么多钱了？”他似笑非笑道，“范大彪，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着收回欠款吧？”
范大彪的表情更苦了，砰砰磕了两个响头，惶恐道：“是，我混蛋，我该死，色迷了心窍，居然想打虎嫂的主意，虎哥要是心里有气，我认打认罚，只求您能放我一条生路，今后水里来火里去，只要您一句话，范大彪要是眨眨眼，那都不是人生的。”
听见“虎嫂”两个字，杜寅的脸皮抽搐了一下，索性狠狠的给了范大彪一脚，说：“行了，滚起来吧！当年虽说你在老街收保护费不对，但好歹也是条汉子，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副怂样儿？”
说完，他也不理会范大彪的回答，直接抬步走到了宝马7旁。随着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来，他开口问：“五爷？”
中年男人表情淡然地点了点头，正是传说齐海大佬中手段最狠辣的大佬——“五爷”邹吾。
杜寅把合同递进去，说：“合同你拿回去，等我还了钱再给我。”
邹吾脸上神情不变，缓缓开口：“你不满意？”
杜寅摇头，“没什么满不满意的，范大彪虽然混蛋，但有句话没有说错，那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杜小虎尤其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邹吾的眉毛高高挑起，看向杜寅的双目锋利如刀，满是探寻意味。
人家不接合同，杜寅自然不能抽手就走，他可以不怕五爷，但作为道上的晚辈，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这是爷爷从小就对他耳提面命的。
“喂！臭小子，你拽什么拽？真以为有顾家给你撑腰，我们就怕了你吗？”
俩人都不说话，坐在邹吾里边的女孩儿倒是开了口。
杜寅诧异的看过去，眼睛立马就亮了。
说话那女孩儿童颜贫乳，个子也不高，不过看眼神和气质，年纪应该不比他小。
女孩儿没有化妆，素面朝天，一双黛眉纤细俊秀如同青山，灵动的双眸水汪汪的，每眨一下都仿佛微风拂过秋水，波光粼粼，特别是白皙的两颊，好像冬日照射在雪地上的第一缕阳光似的，纯美的令人窒息。
只是很可惜，这姑娘此时的神情却一点都不纯美，望向杜寅的眼神非常恶劣，就像是在看着一坨狗屎一样。
“悠悠，不准无礼！”
邹吾瞪了女孩儿一眼，对杜寅道：“小女骄纵了，杜先生不要见怪。”
杜寅朝女孩儿咧嘴一笑，说：“没关系，小孩子嘛！”
“你……”那女孩儿气的柳眉倒竖，刚要大骂，瞥见父亲难看的脸色，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一双大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杜寅。
“我听说，彪子以前跟杜先生认识？”邹吾再次开口道。
杜寅点头，“是的，一条街上长大，两年前还是我把他赶出了老街。”
“既然有如此渊源，彪子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不知杜先生能否给邹某一个薄面，饶了他这一次？”
杜寅没想到邹吾竟然会为了一个才当了他两年小弟的家伙求情，再看一旁范大彪感激涕零的模样，就明白了能混成一方大佬的人物，果然都不是白给的。
“不不，五爷误会了，”他摇摇头，说，“钱是你的，我欠你，自然就得还给你，天经地义，与范大彪无关。”
五爷微微一怔，随即就无声的笑了笑，接过杜寅手里的合同，说：“既然你坚持，那这个我就再多拿几天，告辞。”
说完，他就升上了玻璃窗。范大彪见状，赶紧冲杜寅鞠了一躬，然后就开车离去。
杜寅站在原地，直到宝马7彻底从视线里消失，这才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嘟囔道：“杜寅啊杜寅，你说你一穷光蛋还充什么大瓣儿蒜？人家给你合同，你老老实实接着多好，为了所谓‘颜面’，生生又把十万块的债给背上了，穷死你活该！”
后悔归后悔，可要是重来一次，他知道自己的选择也绝不会改变，于是只能摇头叹口气，郁闷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