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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盛放自己吃食的是个对半切开的葫芦,自己觉着那葫芦的断口有些扎嘴,磨了很久才磨得平的。
家中做饭的锅是什么时候没有的呢?阿黄很努力地想了很久,久到家中关狗的笼子已经被那些肥头大耳的佛爷们搬走了;久到父亲和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抬走了,不知送到哪里去埋了。
久到一蓬星光,透过房子东南角北风刮开的茅草,撒在了自己脸上。
家中什么都没了,只有那两扇东倒西歪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抬了回来,丢在了空荡荡的屋子里,上面两张不知道多久之前贴上的门神,早已被风吹雨打的洗成了白色,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眼睛,无神的盯着自己。
那条有了怀的细犬却不知怎么逃了回来,正卧在自己怀里,拿细长的舌头舔着自己的脸。
阿黄便跑了出去,带着那条细犬远远地跑了,不知道跑向哪里,只是想跑出去,跑得越远越好。
村里有几个还没睡觉的大叔见阿黄跑了出去,远远地喊了几声,阿黄没听见,只是认准了一个方向,用力地跑着。
不知道跑了多久,阿黄和细犬都有些累了,便在一个很是简陋的小庙里睡着了。一个虬衣百结的老和尚叫醒了阿黄,给他盛了一碗很是稀薄的米粥,也给了细犬一碗。
从此阿黄也就成了一个小沙弥,剃了一颗有些潦草的光头,倒是不见了那一头有些枯黄的头发。
细犬生了细犬,阿黄也有了名字。只不过却不像等闲的人家起的那般旺财或者铁柱之类,那老和尚一直管自己叫鉴真,所以阿黄一直以为,老和尚可能是姓鉴。
这个姓氏真奇怪,比自己本来姓得淳于还奇怪。
只是老和尚天天要自己跟着他念佛经,还不让吃肉。细犬正在奶着小狗,正是需要吃肉的时候。阿黄便晚上偷偷地出去掏些田鼠或者套个兔子,给细犬补补身子。
细犬变瘦了,全身的毛掉了好多,只有耳朵上两撮长长的毛还挑在那里,跟两个小辫子一般,天天绕着自己转来转去。
阿黄觉着如果自己妹妹生下来,也会是这般绕着自己转来转去,跟自己讨些小鱼之类的吃食吧。
所以阿黄给那条生了好几只小狗的细犬起了名叫妹妹。
给别人起了名字,阿黄觉着自己也是个大人了,每天晚上出去抓田鼠和打兔子的劲头便更足了些。
只是终究还是被老和尚发现了,老和尚很是愤怒地将自己赶出了那一幢越发破旧的小庙。
只是阿黄没地方可以去,带着名叫妹妹的细犬和几条小狗,阿黄在外面转了一天,还在个水边的洞里睡了一觉,觉着晚上若是没有人帮忙,老和尚怕是连尿盆都端不动了,便想着回去跟老和尚求情。
结果小庙没有了。
几截被大火烘烤的黢黑的断墙,那个泥塑的,已经裂了几个口子的佛像大肚朝天地倒在地上,阿黄依稀记得,这个佛像好像应该是叫做观音菩萨,不能怠慢的。
有一个木牌,上面写了几个黑漆漆的字,立在一蓬还散发着缕缕青烟的枯骨边上,看那枯骨没剩了几颗的牙齿,阿黄猜着这应该就是老和尚。
阿黄不知道老和尚是知道自己有难,才赶走了自己。还是只是凑巧赶走了自己,才被大火烧死。
不过自己叫了那么久的师傅,总归还是要埋葬一下这老人家。阿黄便很小心地捧了老和尚的骨灰,尽数放进了那已经裂口的观音像里面,很是恭敬地将那观音像扶了起来,放在了老和尚日常晒太阳的地方。
那个木牌牌可能是哪个好心人给老和尚立的牌位吧。阿黄觉着好像自己也应该纪念一下这个总说是自己师傅的老和尚,便把那牌位背在了身上,带着名字叫妹妹的细犬,继续流浪去了。
阿黄在一个同样有些破败的道观里面又住了些时日。那道长眼睛有些瞎了,看不出阿黄是个小和尚。道观里面还有几个同样被瞎眼老道长救了的小孩子,自从有了阿黄,便能经常地吃到鱼和肉了。所以大家都很开心。
直到有一天,瞎道长出门去摆摊算命,再也没有回来。
临近的村正带了句话回来,只是说道长遇到了几个狂热的和尚,言语上有些争执,怒火攻心便死了。
瞎眼道长就连自己珍藏的八卦镜被阿黄弄掉进了井里都没生气,怎么会因为几句言语上的争执便死了,阿黄觉着奇怪。
只不过又是几个和尚来了道观里面,便把几个小孩子赶了出来,见阿黄是个小和尚,倒是没动手。
阿黄便带着几个小孩子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饿了便去捞鱼,掏田鼠,打兔子。
只是今日,最小的那个小丫头拉肚子了,拉得快死了。
阿黄觉着有些不舍得。
方才看见一个驴车远远地往自己几人住的地洞里面过来了,阿黄想着拦下那个驴车,求驴车上的好心人帮自己把小丫头送到前面庄子里面去,看看能不能找个大夫帮忙看一下病。
那个被自己起名叫妹妹的细犬生的几只小狗已经长大了,若是他们同意,自己可以送他们一条。
“我们淳于家的狗,能跑死千里马!”这是父亲之前去府城里面卖狗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自己记住了,等下便这么跟他们讲。
驴车走进了。
一个有些苍白的老丈和他那有些胖乎乎的夫人正坐在车舷上,驴车窗户里面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正很警惕地看向自己,就和妹妹听到有陌生人走近的时候一样。
几个灰色的人影从后面往自己这边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