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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雪初霁,惨白的太阳勉强地在云层间洒下一片凄冷的光线下来,指引着画舫在邗沟上往官河上飘去了。
“爷爷来信说,他可能不做国子监司业了。”
趴在画舫的栏杆上看着青绿的水面被船儿划开一道道涟漪,王蓉突然跟李重润提了一嘴。
“爷爷终于要升祭酒了么?”李重润没太当回事儿,老爷子如今凭着一手好字儿在神都混得风生水起,身子骨又硬朗,断然没有还没满六十就要找陛下告老的道理。“话说国子监的祭酒大人,就一直在宫里面炼丹,这是终于炼丹把自己给吃重金属中毒死掉了么?”
“别闹,讲正经事儿呢。再说是我爷爷,你爷爷是高宗陛下。”
“一样的,一样的。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李重润嬉皮笑脸地跟王荣打着岔。
白了李重润一眼,王蓉决定不搭理这个没正形的小胖子:“爷爷说,可能过段时间就要去礼部做事,只不过找上官姨娘问过了,姨娘也不太清楚具体的安排。”
“哎呦,老爷子这是要升官了呀,好事情啊。那我写本字帖就想打发他的打算怕是有点拿不出手了。”
李重润摸了摸已然毛茸茸的下颌,跟王荣玩笑一般地说着。
“你就不想爷爷为什么会进礼部?”
礼部尚书和一位侍郎姓卢,衙门里的郎官也多都是卢家的出身,这个李重润还是知道的。
“刚从安东回来,已然动了半年的脑子,人都瘦了一圈,这会儿实在是不想动脑子,就让我歇两天,歇两天。”
李重润手里捧着一个硕大的茶壶,有一口没一口地在嘴里咂着,拖了个躺椅往船舷边一瘫,把腿高高地翘在栏杆上晒着并不怎么温暖的太阳。“不管怎么说,老爷子升官都是好事情,你就先不要多想了。”
觉着李重润这么说得有道理,王蓉也就把爷爷来信里面隐约的催婚的意思给遮掩了下来,心想着爷爷的身份和名望若是更高一些,也确实没什么坏处。
见李重润一脸舒服的样子,王蓉也就干脆也搬了个椅子过来,想着跟李重润坐个一般的姿势,只不过因为腿有些短,尝试了几次都没够着栏杆。
听李重润嘲笑得有些憋火,干脆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李重润腿上。听到他装模作样地惨叫了两声,还特意扭了扭屁股。
又说了几句闲话,直到李重润那边没了动静,王蓉才发现,原来李重润说话间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
王蓉转了转眼睛就猜到了李重润这么疲惫的原因,脸色一红,本来想翻身下来,只不过李重润胖胖的身躯暖洋洋的,又软和,趴在上面着实有些舒服,就没舍得动弹,反而决定多趴一会儿。
困意是会传染的,王蓉很快就觉着一股子困意像清晨的薄雾一般蔓延了开来。
左右看了看没人,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王蓉在李重润怀里扭了扭,小猫一样在他怀里拱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出来,也跟着沉沉地睡过去了。
船火儿和护卫自然不敢打扰两位王府的大佬午后的小憩,船桨拨水的声响都放低了好多,躲开繁华的官河西岸往西厂而去了。
“呆子,呆子,到了!”
可能是小孩子的天赋,画舫抵达西厂码头的刹那王蓉就醒了,就好像坐车的小孩子对停车异常敏感一般。
“啊,这么快?不是才刚上船?”
李重润活动了活动肩膀,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躺椅,发出了自己的疑问:“这玩意儿之前睡的时候挺舒服的,怎么今天睡了这么一会儿,胳膊就这么酸?”
莫不是昨天晚上太不节制,让自己有点虚了?这答案自然是不敢当着王蓉的面说的,李重润只能在心里面嘀咕着。
回头找点儿地黄之类的东西补补,李重润揉捏着酸胀的右臂,活动了活动才觉着松快了许多。
只不过李重润却不知道,害得自己胳膊酸胀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在自己背后对着自己大作鬼脸儿。
杨三叔和李三武七他们昨天都没跟去随园,此刻一群人正在西厂码头等着李重润的到来。
李三也和李重润一样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兄弟几人刚一见面,就彼此给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过来。
铸币厂和兵器厂搬去了江中的金山岛上,只不过嫌弃铸币和铸造火炮这种事情太过于简单无聊,浪费自己手艺的一众老铜匠就纷纷申请去了东厂的玻璃工坊。
一众老铜匠本来都是铸造铜镜之类的精细繁复的女人物事的高手,只不过铜镜这东西在扬州和神都一带已然被琉璃镜给取代了,艺术细菌爆棚的大师们只能把无限的精力投入到了玻璃器的开发上。
东厂的库房里面满满当当地堆了一大堆的成品,等身大的琉璃佛像都堆了好几个,还有诸如红黄蓝绿各种颜色的琉璃制品也是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排。听王蓉说,这种杂色的玻璃都是试验的失败品,不怎么受市场欢迎,大家更青睐玻璃透明的那种质感。
不过大秦的胡商却很是推崇这杂色的琉璃,已经被他们买去了许多,这是挑出来的精品,准备上元节的时候开个拍卖会狠狠地宰那帮胡人一把。
李重润看了看那些充满了番邦味道的诸如狮子苍狼还有雄鹰之类的物事,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终于在流光溢彩的琉璃器影子里面看出来两个字:奸商!
不过反正挣的是西域人的钱,当初他们一把玻璃珠子就敢卖5贯钱,自己这么坑他们,纯粹是报仇了属于是。
“那成对的东西记得当着他们的面打碎一个,这样价格就能抬高许多。”
出了一个更加奸商的主意,李重润觉着自己还是离这些大师的作品远一点儿,倒不是怕打碎了怎么着,反正都是模子铸造出来的,大不了化了重铸便是。
主要是和这些工艺品比起来,自己当初妄图拿来发家的玻璃珠子连小孩子的玩具都不如,着实有些丢脸。
从玻璃厂仓库准备出去的时候,仓库一角的一抹幽然的光泽吸引了李重润的注意。
那是一个破损了一半的佛像,看断面肯定是玻璃制品,只不过颜色如同盛夏的神坛,发出许多苍翠的光芒出来。
“这t是满翠玻璃种的帝王绿啊。”
“什么东西?”
王蓉有些好奇地问了李重润一句。
“你看这玩意儿,像不像碧玉?”
“老师傅们说,火光太重,不像碧玉。”
“找做这玩意儿的大师傅出来,我要赏他大鸡腿儿。”李重润隐约的想起前一世电视剧里面许愿砸掉了明堂玉佛头来。明堂让薛怀义一把火烧掉了,最近还缺了不少装饰,自己倒是正好借花献佛一番。
“把家里供着的陛下的画像送来,让师傅们照那样子做个玉佛出来,慢一点无所谓,一定要精致,华丽,高端大气上档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