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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匆匆过去,冬天来临。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寒风像是一位长着千头万臂的理发师,手持千万把锋锐的剪刀,将树木满头的黄叶纷纷剪掉。屋檐下的燕子没有了踪影,老师说它们去南方过冬了,春风会把它们送回来;蛇、蛤蟆、刺猬等这些小动物钻进土穴,它们开始冬眠,要睡上整整一个冬季,轰轰隆隆的春雷会把它们唤醒。
我想,春、夏、秋、冬这四个季节拥有矫健的腿脚,它们在大地上来回奔跑。它们跑到哪里,哪里的气候与生物归他们统辖。
对于芦湾的人们来说,春天与夏天是属于麦子与西瓜的,人们为麦苗浇水施肥、收割麦子,种西瓜、卖西瓜;秋天是属于玉米与棉花的,人们掰玉米、晒玉米,摘棉花、剥棉花;冬天田野空旷,天寒地冻,人们暂时不用在田野忙碌,在家歇息或者干些零碎家务。冬天是享用果实的季节。人生好像被四季瓜分,被土地羁绊,这是很多人一生的写照。
初冬时节,村民们将一筐筐红薯储藏在地窑,又将大白菜、冬瓜与萝卜整整齐齐堆在厨房,用厚厚的麦秸掩盖起来,以起到保暖、保鲜的作用。这些蔬菜是人们过冬的美味佳肴。
村民们从集市买回棉鞋、棉裤与棉袄,在街头遇见熟人交谈说:“今年应该是寒冬。瞧,刚刚立冬温度已经降到零下一两度,赶紧买厚衣服过冬,别冻坏身子!”
有一天傍晚北风凛冽,天上飘起鹅毛大雪。父亲在县城应酬业务没有回家,母亲坐在椅子上织着毛衣,我和家华看一会儿电视节目便去睡觉。
次日清晨,村庄、田野、河流全被茫茫白雪覆盖,恍如银雕玉砌的世界。
母亲洗漱后拿起铁锨与扫帚在院子里铲出一条小路。当她扫到大门口时发现门口的积雪已经被清理,还堆着两个雪人。
她望到二傻正弓着腰在街道上扫雪。俗话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二傻属于那种雪天恨不得把整个村庄的雪都清扫的人。
“二傻真勤快,这一条街上的雪都被你清扫了。”母亲说。
“天没亮时我就起床,边扫雪边在街上拍雪人。家树和家华看见雪人一定喜欢。”他的嘴里哈出一团白气,满脸憨笑。
“你呀,真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母亲笑着说。
天晴的时候,清晨的天色蔚蓝而朗润,如一块宏大的蓝宝石嵌在村庄之上。而那天是雪天,清晨的天色灰蒙蒙的,空中聚着几朵乌云,好像一群活泼淘气的雪花挤坐在云端,随时会从云端蹦下来。
村民们起床后纷纷烧火做饭,一道道青烟从烟囱爬出来,扭着弯弯曲曲的肢体,仿佛是在翩翩起舞,却被一阵寒风吹散在半空。
薛老六穿着厚棉袄,两耳戴着耳暖,沿着雪路缓慢推着三轮车吆喝:“卖豆腐,新磨的豆腐嘞!卖豆腐,新磨的豆腐嘞!”他的吆喝声在雪天显得更加清晰嘹亮。
厨房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切菜声,稍后一阵噼里啪啦烹炒声传过来,一股醋熘白菜的味道儿弥漫在空气里。
母亲腰里系着花布围裙,手里拿着油腻发亮的锅铲在院子里喊着:“家树,家华,你俩赶紧起床,太阳晒着屁股啦!”
“今天是雪天,哪里有太阳啊!”家华穿着红棉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妈,今天是星期天,我不上课,我要睡懒觉。”我在被窝里向着窗外说。
“小懒虫,赶紧起床,一会儿饭菜就凉了。”
“妈妈,还是我勤快。这棉袄是我自己穿上的,好看吗?”家华笑着说。
“哎,好看。家树,瞧,你妹妹多勤快,你这懒哥哥落后了。”
“哥哥,快起床,咱俩一起拍雪人去。”家华向着我的卧室喊道。
“二傻已经在街上拍好两个雪人。”母亲随口说。
“好呀!”家华说着跑出去,看到街上果然站着两个雪人。“哎呀,哥哥,快些起床看看雪人吧!”
“咦,家华,你这傻丫头,快回来,吃过早饭再出去!”母亲向着家华喊道。
我慌慌忙忙穿上棉袄与棉裤,趿拉着棉鞋出了门。
“别急,天冷,穿上棉鞋——傻瓜,你急得棉裤穿反了,瞧你这傻样子!”母亲看着我哭笑不得,把我拉回屋子给我重新穿衣服。
我低头瞧了瞧,我确实穿反了裤子。裤子的前面鼓鼓囊囊的,本是屁股的位置,难怪刚才走起路来别别扭扭的。
“哥哥,你裤子穿反了,屁股长到身子前头就好了。”家华笑嘻嘻地说。
吃饭的时候,母亲给我和家华讲了一个懒孩子的故事。
母亲讲道:“从前啊,有一个懒孩子——很懒的孩子。他懒得穿衣服,懒得吃饭。有一天他妈妈要出远门,怕他饿肚子,临走时他妈妈把炕好的一张大圆饼套在他的脖子上说:‘孩子,你要是饿了,就咬这个大饼吃。’嘱咐后,他妈妈走了。过了几天后她回来,发现这个懒孩子竟然活生生饿死了。原来懒孩子只啃嘴巴下面的饼,其余的饼他懒得去咬。这懒孩子,真懒,活该被饿死!”
“妈妈,我想不是那孩子懒。”家华嚼着菜说,眸子闪出一道亮光。
“那是咋啦?”母亲反问道。
“是他妈妈做的那张饼太难吃。他只咬一口,就不想再吃了。”
“你这孩子,有这样古怪的想法是不对的。”
“妈妈,你做的饭菜真好吃,我是不会被饿死的。”家华笑着说。
“你真有鬼心眼儿。我做的饭菜好吃,你就多吃些。”母亲说。
吃过早饭后,我与家华找二傻拍雪人。
二傻穿着一件薄棉袄,嘴里哈出热气。他拿着铁锨又堆起一个雪人。他将两粒石子塞进雪人脸上当作眼睛,红萝卜当作鼻子,脑袋两侧插上鸡毛当作长耳朵。他还把一顶破旧的草帽戴在雪人头上。我们一群孩子围着雪人欢笑。
“雪人只差穿衣服了。到了晚上,它会溜进我们的屋子,把我们的棉袄和裤子偷偷取走穿上,它还会骑着自行车去游玩。它会蹑手蹑脚摸进厨房,偷吃我们锅里的饭菜。”二傻满面春风,站在雪人前比划着手势说,“走吧,咱们到村头的打麦场上滚雪球、打雪仗。”
我们一群孩子簇拥着他向打麦场奔跑过去,欢声笑语在村庄飘来荡去。
天色阴沉,寒风呼呼的拉扯着我们的头发与衣服。打麦场上铺满厚厚的白雪,上面留着一串串小动物们的印迹。
一座座麦秸垛犹如雪山矗立在寒风中。一只觅食的老鼠慌慌张张地躲进草垛,三四只在雪地上溜达的斑鸠急忙展翅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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