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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小学明年就要拆掉,要在它旁边建一座新的学校。”刘亚军说。
“真的?”
“当然是真的,村长都说了,要新建一栋两层的教学楼,教室里配备上新桌子、新椅子和新电扇。”他说着吐出一口青烟。他的吸引姿势很娴熟。
我们在篮球架下拍打篮球,累了便坐在地上休憩。头顶上的天空犹如一大块精工打磨的蓝宝石,晶莹剔透,温润可亲,仿佛我们踮脚伸手,便能触摸到蓝天。阳光在我们身旁闪着光芒,几只白鸽在空中盘旋鸣叫。
“家树,听说郑老师离婚了,现在她自己带着一个孩子……”刘亚军望着不远处的教室冷不丁地说。
“哦,你咋知道?”
“听马庄的人说的。”
“唉,她在我的内心有光亮的一面,但是更多的是阴影。”
“我知道你恨她,你也恨你爸爸。”
“有时我真的恨他们。”
“家树,这些事情都已过去。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真的,很多时候我们别无选择,前方无路可走,后面也无路可退,我们呆在原地就是最好的选择。唉,我爸爸车祸后残疾了,我妈妈忙得不可开交。我本想和你一起到镇上读初中,然后上高中考大学,将来学习建筑专业,努力成为像高迪、柯布西耶、贝聿铭一样的大建筑师,可是我爸爸坚决反对。我除了在家种地、喂猪之外,真的别无选择。当时我恨过我爸爸,恨命运对我不公平。唉,我是被现实打败的人。我现在只希望把地种好,把猪喂肥,生猪价格涨一些——这是我新的梦想。”
我们爬到沙岗上漫步,太阳的万道金光洒在我们身上。我们从前堆的沙土城堡早已荡然无存,我们已经不再是喜欢嚼泡泡糖的儿童了!我们并肩坐在沙岗上,在阳光下望着安静的村庄,望着萧条的槐树林。
“你的吉他弹的很好,唱得也好听,我希望你坚持下去,长大后成为一位民谣歌手。”
“今儿个下午我要带上吉他,在沙岗上唱歌,村庄、树木、鸟儿都是我的听众。”
“我也来给你捧场。”
那年冬天学校放了寒假,我蹬着自行车回家时已经黄昏。彤云在天空上聚集,雪片飘飘洒洒落在地上,一阵阵寒风在村巷呼啸。
次日清晨,雪止天晴,银装素裹,天地素洁一色。贾鲁河的两岸被茫茫白雪覆盖,河面上凝结一层薄冰。明亮的晨光浸润村庄,几朵白云在碧空上飘浮。村民们拿着铁锨与扫帚清理着积雪。
我吃过早饭后去赵奶奶家。她坐在木凳子上一边做着棉鞋,一边轻声哼唱。屋子里的收音机播放着单田芳的评书。红漆桌上的那尊弥勒佛像罩着一层灰尘,它脸上的笑容却粲然可见。
秀娟呆呆地坐在小聪身旁,看着他趴在桌子上拼接积木。小聪长得胖墩墩的,紫红色的脸蛋上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小聪,你在干啥?”我进门问道。
小聪扭头看着我,扔下积木向我跑过来,喊道:“家树哥哥,我在玩积木。”
“我给你带了一份小礼物。”
“啥礼物?”
“你猜!”
“巧克力。”
我笑着摇摇头,然后从棉袄掏出一个文具盒递给他。它的上面印着唐老鸭和米老鼠的图案。
“我很喜欢这个文具盒。”
“我带你去拍雪人。”
“好呀!”
在白雪的映衬下,瓦蓝的天空纯净透亮,几只麻雀在空中像是荡秋千似的飘来荡去。阳光抚摸着村庄,让人感到一丝暖意。屋顶的积雪慢慢融化,雪水顺着屋檐流泻下来。
“小聪,你爸爸堆的雪人很好。他还会做风筝与弹弓。”我握着铁锨铲着雪说。
“我梦见过爸爸。他和我一起在麦田放风筝,还给我买各种零食吃。”
我们堆了一个雪人,四五个小孩子蜂拥而来,围着它玩耍。
我们正在给雪人戴上一顶旧草帽,只见不远处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走过来。他身材颀长,脖子里缠着一条灰色围巾,肩上背着背包,手上拉着黑皮箱。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女人与他并肩行走。
村巷两侧的积雪渐渐融化,雪水渗透泥土,路面泥泞湿滑。那个男子一不小心滑了一脚。我凝望着他,终于认出来了,他是薛大攀!
“大攀叔叔,你回来了!好多年没见你了。”我向他高声喊道。
他停下脚步,抹掉墨镜,上下打量着我。
“呃……家树,你已经长这么高了,我几乎认不出你来了。”他脸上露出笑容说。
“大攀叔叔,这是嫂子吗?”我望着他身旁的那个女人说。只见她深眼窝,高颧骨,身材臃肿,皮肤粗糙。
“嗯,第一次带她回家过年。”他说。
“大攀叔叔,你现在在城里当电影放映员吗?”
“唉,我现在在一个写字楼当保安。”他笑着说,流露出怅惘的神情。
随着春节的临近,在城市打工的人们纷纷返回村庄和家人团聚。春节好像是一个具有强大魔力的节日,能够将很多人召唤回家,短暂的几天后他们又将匆匆返城。
那一年,在鞭炮声中我们一家人平平静静地度过春节。
父亲和母亲好像永远难以和解。我与父亲的隔膜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厚。
故事讲到这里接近尾声,但是我们的生活还在继续。
我相信生活是有剧本的,但是我们无权提前翻阅,无法得知剧情。我们只要努力演好自己的角色,明天应该会很精彩,也会很和煦。
我们在大地上奔跑,我们呼唤着梦想,任凭时间的洪流淹没一切,我们的灵魂永不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