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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街上贴出了高中录取红榜,红城高中只有我一个,——母亲亲手帮我填的志愿,——国人报的是南方国际高中,因为那里提供一年一千的奖学金;民生果然报的是乐安高中,他名字后面跟了十几位同学,全都是和他一样。想到如此多同学同在一所高中,也不寂寞,倒使我羡慕起他来,心里有些怏怏不乐。
而红榜上由于看到村梅报的是北海服装学院,并没有报她喜欢的红城舞蹈学校而蓦然感伤起来。当我拿到红城高中录取通知书以后,母亲非常高兴,说要请亲戚们来吃个饭,——这是大喜事。我说现在还是算了吧,以后待我考上大学先,再好好庆祝一番。母亲想了想说,那也好,随你。
我一连睡了几天。什么也不干,窝在家里穿着t恤像只白猫慵懒的赖在床头,打不起精神。母亲也不喊我出工干活。饭成了便叫我起来吃饭,连碗筷也不用我洗了。来串门的秦大婶问起我到哪去了,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人影。母亲说现在中考结束了,通知书也拿到了,放心了,让他在家好好补补觉。
然而我并未因此睡得安稳。往往睡了一半,就梦到后山月亮山从中裂了——我一个人坐在月亮顶那株古松枝桠上,伸手去拉村梅,怕她从裂缝中摔下去。但却没拉到她的手臂,两人同时掉下了悬崖,我便挣扎着惊醒过来。这梦断断续续的,一连几次,都是如此。每次醒过来,都是大汗淋漓。
一天,我妈半夜被我叫声惊醒了,一再追问,我告诉她梦到自己掉悬崖了。第二天她不放心,悄悄去请了村里的道婆帮我烧鸡蛋,问我是不是中邪发烧了。那道婆说是我患病过世的父亲回来看我而已,让我母亲回家买点肉和酒菜招待他便好了。我对此不迷信,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免得还将村梅扯上,于是任由母亲独自摆弄罢了。
眼看阳历8月中旬也快过去了,知了还是整天没完没了地躲在芭蕉扇叶下叫个不停。农历七月七的那天傍晚,洒了几点太阳雨之后,清平乡落在夕阳的斜晖里,而炎热始终未曾褪去。
那天我并没注意到是七夕,一年一度牛郎织女相会鹊桥的喜日。我和母亲去了后山月亮坡背了两回干柴回来,然后去犀牛湖洗了一趟澡。回到家,母亲已经做好饭菜;待我吃完晚饭,正准备去街头新时代录像厅看录像,却没想到村梅俏生生的来我家,站在篱笆墙外叫我。
自从发榜后,她已经有半个月没来照面了。听说她父亲回来了,所以我也不好去找她。虽然两家相隔也就一百米左右。
我走近一看,她那天穿了一套复古红格子莲衣裙,新烫的齐刘海波波头,脚上是那双我们一起上山采春笋买回来的白色高帮回力平底运动帆布鞋。一下子感觉她脱了初中校服之后,换上少女潮装也是如此的青春靓丽,像城里的少女明星来农家扮演节目。
她笑盈盈地立在那里,夕阳金灿灿地斜照她脸上。只见她一手扶着竹篱笆,一手搭了个斗篷,指间还捏着一只新摘的南瓜花,让我左看右看摸不着头脑。
我站在屋檐台阶上对她说,“我说村梅同学,你这是要参加选美吗?”她笑着说,“我这好看不?从来没穿过!”
“当然好看了,比起你在学校舞会上穿的舞蹈服还好看。跟个少女明星似的,我还以为来我家采访我做节目呢!说正事,是不是你家猪圈又得掏了,但你也不必这样隆装上阵啊!小心沾一身的猪大粪!”
“哈哈,今天不掏猪圈!我的未来大学生,好久没看录像了,今晚听说放《海上钢琴师》,不知道你去看不看?”
“《海上钢琴师》,没听说过,是什么片?”
“新出的意大利片子,由意大利作家阿利桑德罗-巴里科写的小说改编而成。具体内容我不清楚,听说挺不错的,所以我来问问你今晚去不去看,——去的话我跟你一起去。”
“是吧,我正想出去啦。难得你也有时间看录像,我看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但意大利作家我都不晓得,那个什么巴里科的作品你看过?”
“没看过,只是看了海报,觉得不错,——画面特别美,而且男主人公是个钢琴师,那双手太精致了!”
“得,你一听到跟钢琴舞蹈有关的,魂都丢了大半了。走走走走走啊走,走到九月九喔,——哥陪你潇洒走一回。”我说着说着便口里飞出前后不搭的歌词来。
到了新时代录像厅,只见录像厅外的屋檐下挂出了七夕情人节的红灯笼,缠绕着一闪一闪的水晶彩灯。村梅看着满脸欣喜,我才明白今天她为何这样打扮。
我抬眼四望,《海上钢琴师》主人公丹尼布德曼td莱蒙1900的手,在钢琴上飞舞的画面海报贴在过道上。由于村梅先前的话,我仔细看了一眼那海报,那双手确实极为精致柔和,像极了雕刻打磨出来的工艺品。
海报也做得极富感染力,那晃动的黑白琴键和旋律符号飘出诗意的人生态度和优雅性灵,一看就是文艺片的格调,更使我觉得应该是部有味道的片子,一下子便心生好感。
我准备买票,村梅说已经买过了,——“今天我请”。然后表情故意神秘兮兮地从身后掏出两张票来在我眼前晃荡。惹得我一下子就笑喷了;从她手里抽出一张票,扯了她红格连衣裙上沿一下,她便乐呵呵地跟我走进录像厅里去。
录像厅前几排都已经坐满了,我低头问村梅,咱们坐中间还是坐后面?村梅回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跟着你,你想坐哪我就坐哪!我说,那就坐中间吧,这里没有刀山,也没有火海,——若是后面,那可是人山人海,太远了,看不见。
她俯身在我耳旁满脸柔顺地说,我也是这样觉得。我一听明显顺承我,然后准备要跟她贫嘴,她就顺势把脸凑在我面前吐了几下舌头,然后呵呵呵浮夸地笑了几声,惹得我到嘴边的话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