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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喝了几杯酒的衣七彩老师,兴致更高了,见我回来不怎么喝酒,问我会不会玩骰子,我说玩过但不熟。她似乎听了正中下怀,提议大家玩骰子,谁输谁喝酒,一醉方休不可。谁知道玩起骰子之后,那些骰子的点数概率就像算术题一样全在我脑中,所以我非但没喝上酒,还护着山村兄和金董,弄得七彩老师与大影老师不大一会便醉意熏熏了。
眼见已近凌晨,喝了不少酒的金董跟山村兄和大影老师告辞说“我得先回去了,明天还有事”。山村兄站起来问,“那你怎么走,我让人送你回去,车是开不了了。”“不用,让农总送我走吧,他知道我住的地方。”山村兄说,“金董,他刚才也喝了酒,为了安全起见,我另外找个人送你们”。
“不用麻烦了,那点酒对他没事,这半天都是我们喝了。不信你看看,他酒杯都是干的。”山村兄笑笑,“好吧,那让农总送你,我让人送七彩老师和大影老师”。金董虽然有我护着,但终究为了大影和七彩,还是喝了不少,那晚下楼的时候,有些步履轻飘,走起了秧歌步,我让她手扶在我的左肩,慢步走了下去。
我半天没喝上酒,原先喝的酒陪他们玩也基本消散了,中间渴了又喝了几杯茶,脑子更是清醒,出门的时候连酒气也没了。所以出门之后,山村兄放心的让我上车载金董走。我扶金董上了保时捷,她坐在后座,开了一站地到了南锣鼓巷这边,她说“有点晕车”,我便停在夜槐下,扶着她下车踏着一地雪色的槐花换到副驾驶。
我问她“金董,今晚要送到哪里去,这么晚了”。她说“太晚了,不便回香山私人会所,也不便回东边的住处,要不找个宾馆住下吧”。我说,“现在这么晚了,何况是国庆黄金周,旅馆哪有住的,旅客这两天全爆满”。她说“要不方便的话,借住你那边,正好明天可以送你到首都机场,不用再来接”。我似有所悟的犹豫了一下,“那好,金董若不嫌弃的话那住我的卧室,(家里的次卧一直当作健身房),待会我住客厅的沙发就好了”。
她问,“沙发能睡吗?”我说“平常周末我一边看电视节目,一边在沙发上睡的。拿一张毯子开着空调就好。”
车子半个小时便开进了我的小区楼下,我找了个车位从拥挤的车丛中倒了三次才倒进去。车壁内照灯下,只见金董喝酒后脸上红潮如晕,两眼已经看似打上盹了,带着迷离娇晕的神态,看着心情一荡,不免有些把持不住,想要凑上去一亲芳泽。但终究还是将欲念强行压制了下去。
我打开车门,她迷迷糊糊就想伸腿下车,可是手有些乏力,右手本来想扶车门却抓了一个空,一把拽着我的右腰,然后左手支撑着座位,慢慢腾挪着柔软的身子下车。开口掩饰自己的窘态道“今晚喝得有点多,但是喝得挺痛快”。她两脚落地后,身子却软软的瘫在我怀里,带着体温的香奈儿的幽香便飘进我的鼻孔。
她仰着头问我,小区发黄的路灯照在她的面颊上,“学成,可以让我抱抱吗?”我沉默了一会,“好,抱吧”。她把头埋在我怀里,两手紧紧抱着我的腰,只见突然给我一个甜甜的微笑,那笑容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女似的,这在往日从未见过。
我扶着她到了一层电梯口按了摁钮,在等电梯的间隙,她一直偎着我,一动也不动,雾色的双眸盯着我,瞳仁里流着明澈绚烂的液体,嘴角挂着刚才那个甜甜的微笑,似乎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眼里只有唯一的我。上了电梯后,她把头抵着我的背,圆润脸颊的微热透过夹克捂着我的背心,似乎怕我丢了似的。到了十六层下了电梯后,我身上已经渗起了微汗。
进了寓所后,我把客厅的水晶吊灯打开,然后把她扶到沙发上。去冰箱里拿了一盒家乡的蜂糖,舀出一勺用高脚玻璃杯化温水端到她面前让她喝。她倚靠着沙发,抿着薄唇,甜甜的微笑一直挂着也不开口说话,两眼似有风情万种的望着我,里面含着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
我转了一下脑子,从她神态看出是想要我亲手喂她,见她喝成这样,我也不忍拂拭。于是一手扶着她的酥腰,一手拿着高脚玻璃杯子摇晃着,试探着温度一勺勺喂她,她温驯地轻启薄唇喝了下去。我然后把卧室的门和暖色灯打开,扶着她上床,还帮她脱了高跟鞋,并使她身子平躺在舒适的床上。
至今回想起来,她当初躺在床上的样子是何其雍容和优雅,不禁使我感到造物主的不公。只见一头云发散在肩后,多少女人梦寐以求修长的大腿直抵床头一侧,衬着窈窕的身形使得错落有致,这一切都是如此恰到好处,精细的合于她一身。然而当时对于我来说,她的美虽然近在咫尺,但她的爱仍旧是高高在上的,让我望而却步。
我给她盖上被褥,回头把卧室的暖色灯关了,连同卧室的房门轻轻拉上,然后独自走回客厅,躺在沙发上。
我又不禁回想起周五那晚假面舞会。她没有送我回来,而是让阿秋把我安排睡在了空中四合院的西厢房,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金董的卧室。那晚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和夜的低语,恍惚中看见房外走廊有一个人影徘徊许久方才离去。我回忆着那晚的情景,躺在沙发上,生物钟开始作祟,两眼也逐渐合起。
迷迷糊糊中,听见她起来路过客厅上了一次厕所,马桶水哗啦啦的声音,然后坐在我枕边沙发约莫一盏茶功夫,轻轻挪步走进卧室,不久出来给我添了一床毯子,又坐在沙发旁发了一会呆方才进去。一夜过后,我从她呼喊声中大汗淋漓挣扎的醒来,但身上却是多盖了两床羊绒毯子。我知道,这一夜,我们两个都没睡好,不仅是躯体,还有心灵。
她十点后醒来,我拿过下超市新买的脸巾和牙膏让她去洗浴间洗簌,只见她素颜出来,没有唇膏也没有化妆,几滴水珠滑过她雪白的面庞,却像窗台着了露珠的菊瓣那般光彩夺目。她绾了一下发髻,说走吧,请你去四海宴府吃安徽菜为你饯行。我便随她下了楼,顺带把垃圾也扔了。
到了饭店,她选了一个靠窗的雅间,点了六七样菜,摆满了自动滚动桌一桌,但实际动筷吃上的不多,饭桌上她笑着说,你可得吃好,飞机上的晚餐不经吃,要不然,下飞机赶回家都没夜宵了。打包也送不过去。
吃完中饭,她帮我拖着行李箱,下了饭店电梯,健步回到小区取车。我将车倒了出来,然后她让我下车坐上副驾驶,她说要亲自驾车送我去机场。她上车后,伸手从车中控的保鲜盒里拿出事先精心准备好的寿礼交给我,这是我给老人家的一点心意,希望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然后开车从小区出来,转了几个街道,走高架上首都高速经一个多小时送我到了首都机场。一路上她戴着墨镜,鬓发迎风微扬,偶尔回眸,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又是那样纯美动人。直到目送我进了候机大厅,她才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倩丽的身影。
这一切都似乎过于唯美,以致我在飞往南国的商务舱里躺着身子合上双眼闭目回思,无法相信一个如此优雅的女人会痴情于我,尤其如她这样才貌皆为上品的女人,会把她一生的幸福托付给我这样有些顽固、也不通时务的农村子弟。我从机舱口眺望出去,只见皑皑白云下面冬日的北京城已然了无踪迹,不免冒出一阵淡淡的忧伤,忧伤之余,又似乎反而为自己的离去感到了一阵由衷的释然。
这种释然,一方面使我感到到生命的渺小和卑微,一方面又使我感到无地自容,我意识到自己在这一时刻,对一个精致女人热恋芳心的背叛——可我当时无论如何也无法逾越内心那道埋藏了十年深不见底芜杂无比的幽谷,它如那些逝去的时光一样横亘在我面前,而我也不知将如何去正视她的热烈的未来的爱。
我回忆着这些所历,其实我算不上怀旧的人,但当这些未曾预料的芜杂往事以近乎蒙太奇的方式出现在我的人生当中,像饭店里上的糖醋里脊一样,横七竖八黏稠一块,才深刻意识到,——这真是一个无可理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