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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阿莱芒的生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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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守阳妈妈站在大门边,一双手背在身后。瘦小的守阳惊恐地站在门外,看着门口的妈妈瑟瑟发抖。

“来,过来,守阳,妈妈保证不打你。”虽然妈妈已经竭力压低嗓音,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一点,但还是难以掩饰眼神中爆裂的怒火。

“不,我怕,我怕你打我。”守阳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向后退去。农村的深夜基本上没有什么亮光,周围只有一条田间小路和广阔的麦田。守阳很害怕走夜路,因为他害怕被黑夜中的未知所吞噬,但也害怕被妈妈毒打。

他就这样一边仔细盯着妈妈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一边慢慢向后退去。突然一个不小心被身后的砖块绊倒,而妈妈一个箭步冲了出来抓着他的手就往屋子里边拖。守阳知道一旦进入屋子,面临的就是一顿毒打,没有人能够帮他那种绝望的感觉他虽已体会过无数次,但却永远也不会习惯于麻木。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这个家,因为那对于此刻的自己来说只是一个受刑的小黑屋。

就这样被妈妈在地上拖着,无论自己怎样挣扎也无济于事,终于守阳借着堂屋(客厅)昏暗的灯光看清了妈妈手里拿的擀面杖,只比他低了一个头的擀面杖。

“救命啊,救命,妈我错了饶了我吧,我以后保证把字体写好再也不调皮捣蛋了。”黑夜里传来守阳尖锐刺耳的童声,回荡在老家的院子里,但是却不会有人来帮助他,因为这在农村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看着母亲高高举起的擀面杖朝身上挥来,守阳吓得肝胆俱裂,接近他身高的擀面杖随时都有可能结束自己的生命。

就在这时守阳猛地喘息着睁开眼,看着面前裸露的红砖墙还有头顶上灰色的石棉瓦,感觉到空气中的湿热,他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吸了吸鼻子,然后坐起身擦干了眼角尚有余温的泪水。虽然早已长大,这些年又经历过部队血与火的考验,但偶尔还是会梦到童年被母亲揍的场面。他也知道母亲内心里还是很爱自己,但是每每想起自己童年的遭遇,胸口还是会感到一阵阵的憋闷。

猛吸了一口气后把梦中恐惧的情绪挤压进记忆深处,然后猛地翻身下床开始收拾床铺洗漱,在部队几年的紧急集合早就把他高中时赖床的毛病给改了过来。虽然伴随着昨晚的宿醉头还有点晕,但洗漱完后就清醒了过来。

推开颤颤巍巍的木门,清晨的阳光跨过门框走进了屋里,照射在身上温暖却不炽热。

“嘿,玛利亚你起来了。”守阳看到楼下加布的妈妈正提着水桶站在街道里等着打水。

“阳,你也起来了,等会下来吃饭啊。”加布妈妈晃着她黝黑的小手跟守阳打招呼,慈祥的笑容挂在脸上,让守阳的心情大好。

“加布该起来了,太阳已经出来了。”守阳冲着二楼大喊,此刻还不到6点,在国内街头忙碌的小商小贩可能早早就在准备出摊。但这里是里约生活惬意,基本上没有人会起得这么早,所以只能看到狭窄的街道里有几个黑人老婆婆提着水桶去接水点打水。

“该死的阳,打扰我的美梦。”加布走了上来揉揉眼睛,不满地嘟囔着。

“我们中国有句话‘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来,咱俩再切磋切磋。”守阳已经脱去了上衣,露出自己精壮的肌肉,迫不及待想要跟加布切磋。

他最近一直在学卡波耶拉舞,也就是巴西战舞。16世纪的巴西黑人奴隶为了自卫,将一些舞蹈的动作与技击技术相结合,就创造出了这项优美的搏击术。

守阳当年刚认识加布的时候,就见他表演过,腾挪闪跃之间好不飘逸,瞬间就被这项流畅的运动深深吸引。

“沙沙、嘣”加布手机传出一阵贝林钵的乐器声,守阳已经做好热身扎起了架子。他迈出左脚,抬起右手呈弓步姿势,伴随着贝林钵的节奏,不断交替左右弓步,摇晃起来。

加布瞅准时机,一个抬腿正蹬就踢了过来。妈的加布这小子看起来人憨厚,下手真他妈的黑。

守阳顺势右手撑地仰面朝天,身体做了一个平桥躲过对方的蹬腿,然后趁着加布收腿拉弓步的间隙,双腿猛蹬地跃起用右手单手撑地整个人呈倒立状。双腿在空中踢向还未站稳的加布,加布抬手挡住守阳的踢腿猛地向后撤去。

“不错,阳,这段时间有进步。”加布一边双腿跟着音乐交替弓步找节奏,一边说到。两人就这样左摇右晃的做着战舞的基础势,谁都不敢贸然进攻。守阳突然发难,一个转身左手向后撑地右腿反向往加布头部甩去。转向甩腿头部和身体在下位,腿部走上三路,借助转身旋转的加速度,腿部可以爆发出极大的力量。加布不敢硬接,学着守阳单手撑地身体呈桥状躲过守阳势大力沉的甩腿。守阳看到自己的攻击被加布躲过趁势双手撑地,做了一个街舞的托马斯旋转。加布抓住机会右腿撑地,腰部扭动带动左腿以右手右腿为轴,左腿猛踢向守阳的软肋。守阳撑地的双臂发力,腰部向上拔起,来了个空翻躲过加布的攻击。

攻守双方再次回到弓步晃动,两人像是约定好一样同时反向转身,头部向下,腿部向上甩。守阳转完之后,加布紧跟着他的腿甩动,就像是两个陀螺交织在一起,两者都有各自的轨道与节奏,但却又互不干扰。伴随着不断地旋转,对于往事记忆的悲伤仿佛已被甩出了身体,只要他转得够快,痛苦就能被甩出脑海。

守阳之所以对这项运动如此着迷,就是舞动身体过程的飘逸,只要你的技术与体力够好,所有的动作都不会停滞,刚健有力而又灵动飘逸,仿佛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你可以随意舞动自己的身体,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动作。

在舞动身体的过程中,你早就忘记了自己在哪里,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体,胳膊能够变成腿支撑身体,双腿也可以对着天空肆意挥动。好像在战舞中早就没有了世上所有条条框框的束缚,即使是自己的身体也融入了贝林钵的节奏之中,忘情地舞动,忘了自己也忘了悲伤。

终于在一阵疯狂的转动后,守阳一个踢月腿外加后空翻稳稳落地结束早上的晨练。

他站在露台上,看着脚下这片贫民窟,与白天又有不同的感觉。阿莱芒其实就是顺着山势一栋又一栋的红砖房交叠、挤压在一起,紧凑而又杂乱无章。没有政府部门的统一规划,贫穷的人们只能拼命地挤压城市空间,因为他们都想在里约这个大都市有一席之地,哪怕只能蜷缩在暗无天日的角落。

太阳冉冉升起,晨曦披在这城市的“疥癣”之上,却带来了别样的美感,就像是毕加索的格尔尼卡,看似扭曲杂乱,却有着别样的美感。尤其是跟山脚下整齐有序的里约城相比,在杂乱中透出不一样的宁静与祥和。

“阳,你上午去不去我的学校?”加布擦了擦汗后在楼下问到。

他从法国外籍兵团gcp特种部队退役后,放弃了在法国居住,回到了阿莱芒,用自己从军期间的全部积蓄在这里开了一所学校。他立志要用教育来让贫民窟的孩子能够通过学习来改变命运,当然顺便也可以陪伴自己的母亲。守阳有时也会兼职老师,去学校帮加布教孩子们一些东西。

“好啊,好几天都没去了,我也想去学校看看你的那帮宝贝儿们。”守阳收拾完东西就跟着加布往山上走去。

看着街道中琳琅满目的涂鸦他不禁充满了好奇,在国内为了保持城市美观与统一,基本上不可能有这样大规模胡乱的涂画。但是涂鸦在这里是一种艺术,各种夸张艳丽的色块碰撞在一起,是里约人民抒发自己对美的理解的艺术,虽然各种各样的涂画看起来十分杂乱,但却别具美感。阿莱芒的人们知道,对于市政府来说这样的城市肿瘤根本配不上美观,所以他们只能在各自的墙上寻找城市里美的感受。

“加布,你们墙上这么多的涂鸦,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当然了,你看那个开商店的胖子墙上,画的是他最喜欢的球星卡卡。那个墙上画着夸张羽毛的印第安人,是因为他祖先以前是印第安人部落的一个酋长。那堵墙上画着裸女手枪,还有三个大字母bcf的是黑帮画的,展示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哦,cool。”守阳不禁感叹,国外的现代艺术之所以比国外做得好其实都是来源于街头,涂鸦是,足球也是。不过相较于此,国内人民得到的却是安全又整洁的生活,或许这就叫有一得必有一失吧。

“守阳叔叔,陪我们两个一起踢球好吗?”守阳正在走着,隔壁的街道突然踢出了一个足球,他紧跟一脚停住球,就听见了艾拉的声音。

“小罗,你又带着妹妹在这里踢球啊。”守阳一边说,一脚就把足球稳稳地传到了小罗的脚下。

小罗用脚铲起球,颠了几下,然后又用大腿颠了起来,突然趁守阳不注意,一个侧身凌空踢就把球飞速向他袭来。不得不说,小罗的球技比守阳都要强,眼看他就要接不住了,加布半路杀出,用胸口在空中停住了球。然后四个人就这样在街道里你来我往踢了十几分钟,终于加布瞅准机会,一个凌空抽射就把球踢中了小罗在墙上画的门洞。

“我们赢了,小罗、艾拉,你们俩该去上学了。”加布拍了拍小罗的头说到。

“可是我妈妈,说我们没钱交学费。”艾拉趴在守阳的怀里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你们俩以后就先去我开的学校里去,学费的话我跟你妈妈说。”

“谢谢加布叔叔。”艾拉说罢就抱着守阳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艾拉,你要谢的人是我,为什么要亲他?”加布假装不满地撅起了自己黑紫的大嘴唇子。

艾拉隔着守阳又在加布的脸上印了一个沾满口水的吻,把加布的脸整得黑红黑红的。

“加油,加油,守阳叔叔加油。”“加布叔叔加油”加布的柔术学校里,一群小孩子围在大片的软垫泡沫四周,为守阳跟加布呐喊大气。

两人在教孩子们柔术,这是加布的强项,当年他就是凭借这项从小就学的技术得到了法国外籍兵团教官的赏识,才加入了gcp(伞兵突击队)。

守阳正用脸抵着加布在地上猛蹭,从外边看还以为他们两个人在亲嘴儿呢,他的汗水都快流进了加布的嘴里。自己好不容易瞅准时机把加布摔倒在身下,一定要抓住机会降服这小子。

可是无论他怎样跟加布纠缠就是抓不到对方的把位,自然也就不敢冒失地使用锁技。加布始终用手肘控制着与守阳身体的距离,终于他发现了守阳的一个破绽,把头一下子缩进了守阳的怀里,然后左脚蹬地,右手抓住守阳道服的衣领,腰部向右猛扭瞬间把对手压在了身下。

守阳拼命地向后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蹭着想跟对方保持距离,加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压了上来。忽然他飞身骑上右手抓住守阳的手腕用力向下按,然后另一只手想要穿过他贴在地面的手肘,做一个木村锁。

木村锁一旦做实守阳就完蛋了,幸亏加布求胜心切并没有抓紧把位,于是他用腰力猛扭一个挺身翻滚,带着加布也在地上翻了一圈。刚躲过木村锁躺在地上,加布就膝盖抵住守阳的小腹旋转身体,然后右腿就压在了头上,扳着守阳的小臂做了一个漂亮的十字固。

“阳,你输了,投降吧。”加布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着他叫嚣。

守阳没有理他,咬牙把自己的手向外扯去,但是十字固的反关节杠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他大喝一声又是一个原地倒挺身,两人就从仰面朝天都趴在了地上。守阳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但是小臂上缠着的加布就跟条森蚺一样长在了守阳的身上。他严重怀疑,巴西柔术就是以前的巴西人跟着水蟒学的,妈的像牛皮糖一样粘上甩都甩不掉。

手臂关节处传来的痛感让他只好用右手拽着左手,终于把加布凌空拽了起来,就在他想要把加布摔在地上解开十字固时,加布竟然自己松开了。在他背部一触地的瞬间,手就紧紧抓住了守阳的脚踝,在守阳两腿之间像蛇一样又缠在了他的大腿上,反向的力量瞬间就把守阳给别倒了。然后就用肱二头肌夹着守阳的脚跟反方向用力,瞬间就把他疼得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猛地拍击地面。

加布松开了手后,守阳赶紧坐在地上活动自己的踝关节跟膝关节,刚刚被锁到的地方疼得要命。

“加布叔叔,阳叔叔好棒。”孩子们看着这一幕都热情地鼓起掌来。

就在这时守阳的电话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是凯瑟琳的号码,他就一个头两个大。面对热情似火的拉丁女孩,守阳不愿意惹上这个情债。

“阳,你是不是忘了昨天晚上跟我的承诺了?”刚一接通凯瑟琳就直接质问守阳,她很生气因为她认为守阳不遵守承诺。

“哦没有,我怎么会忘呢,我们中国人可是最遵守诺言了。我现在加布的学校呢,一会就过去找你,好吧。”守阳开始懊恼昨晚临走时,跟凯瑟琳承诺说要去舞蹈学校找她。随便来个中国人都能听出来他当时就是应承一下,这个洋妞真是死脑筋竟然这话也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