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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亭鹤登上马车之时,面目仍旧冷硬。
乍见顾仪,他心绪实在难宁
跟着他的小厮守着玉佛,一声不吭地坐在车中。
他想不明白,顾家小姐,怎么会回了抚州……
那公子是不是还记挂着顾家小姐……
他要不要回去禀报周老爷。
周家坐落抚城城东,是一处三进三出的院落,白墙黑瓦,虽不是深宅大院,但宅门前砌两阶石台,影壁雕刻山水,庭院花木扶疏,丝毫没有商人的市侩之气,反倒有如书香门第。
周家经年来做得都是贩茶生意,从前数十年间于青州,抚州,沧州各处往来。
如今当家的人是长房长子周隆,可他膝下无子,家业想留给周亭鹤,二房长子。
慎王在青州称帝已过两载,如今情势愈演愈烈,洛川流经青州沧州各处,本是条重要的水上要道,往北可达抚州,渠城,再往北可达漠南,漠北。
贩茶的水路。
可前些时日,洛川的船就出不了青州了。
周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
坐在他对面的来客,出声相劝:“周老板,何须忧虑,这洛川想来也不能封锁太久。无论是哪一头都不能强霸了一条河去,久不放行。”
周隆看着对面的黑衣男人,眉头紧锁,“谷兄啊,你青州家里也是产茶的,那茶园时节说过就过,若是茶陈了,潮了,一年的辛苦都白白浪费了!”
说话间,家中的小厮进到东厢报道:“大爷,亭鹤少公子回来了!”
话音刚落,周亭鹤掀帘而入,揖道:“见过大伯,大伯可是今日才回来?”
周隆两步上前,扶周亭鹤起身,上下打量一番,高兴道:“好好好,此番历练而归,亭鹤侄儿愈发沉稳了!”
他略一侧身,向周亭鹤引荐背后之人,“这是青州茶商,谷老板,我在青州之时,承蒙谷兄多多关照,往后你们亦要常常来往啊!”
周亭鹤抬头细看了一眼来人,见他身量高大,却不壮硕,反而精瘦,脸上虬须覆面。
他躬身一揖道:“见过谷老板。”
谷老板虚扶了他一把,“周少公子有礼了,谷某是个粗人,让公子见笑了。”声音却是雄浑深厚。
周亭鹤来往青州,沧州多时,还未见过此茶商。
他笑问道:“谷老板从前可常来抚州?”
谷老板摇头,大笑道:“家中茶叶差人送来过抚州,可某是第一次来。”
周隆笑道:“谷老板能来,乃是幸事!”他又问周亭鹤道,“听说你去取老夫人的玉佛了,这段时日可还顺利,我听下人们说京中户部好像来人了,可曾见到是何人?”
周亭鹤一一作答:“老夫人的玉佛已经取回,今日寿宴即可送上。这几日,忙于盘点抚州库仓,尚算顺利。听说……户部派人来是行丈量田地之策,不是什么大事。来人是今岁钦定新封的员外郎,王子伯,工部右侍郎王重光少子……”
周隆颔首:“我听家丁说,王子伯为人滑溜得很,口风倒是紧,送过几次礼,计亩征银的具体章程却半分不透……商户若是无田,按照旧例,役归于地,无田则无赋役……”
周亭鹤凝眉,细想片刻,“听王员外郎话中之意……仿佛是要将农,商分制,就是不知道如何分制?”
周隆闻言,顿了顿,下决心道:“明日,你同我去拜会顾知州,看他怎么说!”
周亭鹤怔怔然一瞬,才缓缓点头,“是,小侄与大伯同去。”
可顾仪身在抚州的话却到底没说出口。
戌时过半,萧衍和顾长通尚未回府。
女眷们和顾昭只得独自用了晚膳。
回到厢房,桃夹已经备好了热水以供梳洗,顾仪心中却还挂记着白日里遇到周亭鹤的事情,到如今仍有些忐忑,她对桃夹道:“今夜不必伺候了,你也早些去睡吧。”
桃夹却说:“夫人是不是乏了,奴婢去端碗安眠汤药来,这一行来抚州,这安眠汤管了大用呢。”
顾仪点点头,“你去罢,不着急,凉温些再端来。”
桃夹领命而去。
顾仪拔下鬓边的一支银钗,挑亮了床边的灯烛,倾身摸出藏在枕头旁的紫檀宝匣,最底的一层压着一张银票,她摸出细看了看。
五百两的大额银票。
按照剧情,他们的南巡将止于青州府洛川外,回宫之后,赵婉就会连跳数级晋为嫔位,六宫从此以后,形同虚设。
赵家翻案后,萧衍更会为了赵婉散尽六宫。
眼下南巡的时间线提前了,那么之后的时间线会不会也随之提前?
她在宫里还有五百两现钱,富婆生活已经初具规模。
如今,顾爹官运亨通,往后实在不济,想来也不会见死不救。
但以后会不会又让她嫁人……
顾仪想到这里,失笑地摇了摇头。
肯定不会,皇帝的女人就算是他自己放妾归家,旁人也不敢娶罢。
只是,如今,顾家仍然在抚州,若是到时出宫,京城无处落脚,她是不是也可以在抚州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小院子……
笃笃笃。
有人轻叩门扉,三声轻响,打断了顾仪的思路。
“谁在外面?”
“阿姊,是我。”门外是顾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