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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想来,萧衍登基前,真是集美强惨于一身。
顾仪知他不愿多谈,便转了话题,凑趣道:“若真是臣妾做得,陛下当如何?”
萧衍回想了当时甫一听到素雪指认顾仪的心境。他本该不悦,可他没有,心中蓦然而生是一丝隐秘的欢喜。
想到为了他,顾仪可以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因而生出的欢喜。
“若真是如此,朕也会想办法替你遮掩。”
顾仪心跳快了一瞬,举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问道:“陛下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是谁?”
萧衍见她脸颊绯红,笑问道:“你心中可有人选?”
顾仪思索片刻,小声道:“臣妾猜是端妃。”
萧衍眉梢微挑,“何以见得?”
顾仪大胆答道:“臣妾想竹溪香恐怕不易得,妃位,嫔位,婕妤或许可以一试,但安插宫婢便是早就想好了的,王婕妤,宫婕妤不大可能……”她兀自笑了一声,“不过是臣妾瞎猜的顽话。”
萧衍却说:“朕也猜是端妃。”
顾仪有些激动,“何以见得?”
“昔年先帝在位,高皇后每年也爱在宫廷之中举办捶丸戏,及至太子及冠之后,更是广邀京中贵女参加,朕当时尚小,虽未去观戏,却也记得有好几年,拔得头筹的皆是白氏,可惜到头来这个白氏因家世之故,做不成太子妃。太子当年也没有立太子妃或是侧妃的心思,此事才作罢。”
顾仪深吸了一口气,端妃姓白!这宫廷权力的游戏,原来她一直就没看懂,书里也没有写!
她前后一想,恍然大悟,“陛下是说,去岁御花园捶丸戏,端妃故意藏拙,是想借德妃之手铲除赵婉?”
哎,说到底还是高手不愿意和她们玩,并且,萧衍从那么早起就开始怀疑端妃了。
果然,比心眼比不过,失敬失敬。
萧衍朝她笑了笑,“朕说得也是瞎猜的顽话。待到宫正司核实,一切方有定论。”
顾仪:……
十日之后,宫正司尚未有定论,可原大理寺左寺丞白青道自陈,曾于多年前查办赵桀一案时多有疏漏,经高皇后授意将一封信函焚毁,此信据他回忆乃是赵桀夫子寄书太子衡,信中言辞恳切,劝其“正君臣,笃父子”,举朝大惊。
太子衡不臣之心由此信观之,昭然若揭,可白青道无凭无据,难以服众,然而,加之先前赵氏旧仆赵九的供词,赵桀一案由原本的暴病猝死,逐渐变为或是先太子衡起了谋逆之心,暗害忠臣。
恰在此时,赵氏后人,赵妃娘娘长跪于天禄阁前,流泪陈情,求今上为其父赵桀正名,还赵桀公允。
天子闻之,念及父兄,左右为难,暗自垂泪。
仕林学子仰夫子风骨,纷纷上书以求为赵桀正名。
更有学子推测,太子衡既已有谋逆之心,杀了少师,未尝不因此杀了先帝。
当今赦免伪帝慎王本就是仁君,弑父之说乃是为了周全皇家颜面,蒙了冤,受了屈!
此一类的声音虽未成势,却因为内容过于惊心动魄而在民间口口相传。
太子谋逆篡位弑父,一时成了谈资。
皇帝闻听之后,犹不忍闻,痛心疾首,罢朝十日。
端妃因其父白青道之失,自觉无颜再侍奉君王,自请离宫。
这一日,天朗气清,无风无雨。
顾仪照例去马场跑了几圈马,自御花园马场出来之后,就见石径的尽头,停着一辆青布马车。
马车边的侍婢见到她,疾步而来,蹲福道:“端妃娘娘今日就要离宫,恰遇柔嫔娘娘,不知可否与娘娘再叙一言?”
顾仪将手中马鞭递给了多络,“你在此等一等,我去去就回。”
人将走到马车旁,端妃便撩开了车帘,顾仪见她头上未戴珠钗,脸上只是淡淡地抹了一层妆。
“娘娘,唤我来是为何事?”
端妃笑了一声:“你为何对我总是如此防备,我屡次示好,你迁居之时,我的礼也是最重,可你皆不理睬,今日我就要离宫来,好奇此事,因而想要问一问。”
顾仪微笑道:“娘娘示好,是为何?”
端妃轻轻地摇了摇头,“是我错看你了,原以为你有一争之心,不过是块木头。”
顾仪点头,“我自是比娘娘愚钝了。娘娘为保父兄,费了一番心思,虽不得所愿,但最后断尾求生,白青道一人流放,保下全族性命。不过……我心中也有一问,想请娘娘解答。”
端妃垂眼看她,面露惊奇,“你问便是。”
“娘娘是否自赵妃尚在浣衣局时,便知晓她身世?”
端妃不答反问:“为何如此说?”
“说来也是巧合,我在浣衣局外曾经偶然见过一个浣衣局婢女,本没放在心上,可上次在娘娘身后又见到了她。” 顾仪回想少顷,“仿佛是个唤作初彤的婢女……”
端妃蹙眉,顾仪又道:“后来我便在想,兴许我初见赵妃之时,她的白玉跌落并不是巧合。”她抬眼盯着端妃,“娘娘本身是想借我的手除掉赵妃么……”
端妃不答,只叹了一口气,“我今日走了,往后想来也无再见一日,有些肺腑之言,送予柔嫔。如今你不后悔,往后可不一定,赵氏无权无势,徒有孝贤之名,赵桀被捧得愈高,赵婉便会随之愈高。齐殊离宫后,无人与之争锋。”她定定地看了一眼顾仪,“妻妾有别,柔嫔可勿要后悔……”说罢,她便放下了车帘。
车夫扬鞭催马,车辇朝宫门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