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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番外·前世(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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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去岁冬日,小姑娘的一番话,才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时不我待。

即便是孤注一掷,他也要用最快的速度,得到权力,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之后,便将小姑娘抢过来,锁在身边。

哪怕她的心里没有他,甚至永不会有他又如何?

只要她只对他一人笑,只为他一人落泪,那双清澈的眸中,只映入他一人的身影。

那今日复明日,明日复此生,他永不会厌倦。

思绪翻涌间,小姑娘已步入了十里亭,于他身前不远处站定,只轻声开口:“北城之事,我已知晓。今日,我是来为你送行。”

十里亭,原本就为送别而建。

而在此送别之人,不知有多少,此生都不会相见。

棠音微垂下眼,错开了视线,只将目光轻轻落在他身后,铺了棋盘的桌面上,低声转开了话茬:“你还带了双陆棋盘与檀香子来——”

她似乎想起了曾经与李容徽一道打双陆的时日,一双羽睫愈发低垂了几分,掩住了眸底的情绪。只轻轻抬步行过李容徽身畔,于他稍远处的青石凳上坐落,指尖落在檀香子上,借着这一份冰凉,勉强敛下了心绪,只轻声问道:“可有骰子吗?”

她的话音方落,李容徽便已经松开了指尖。

两枚白玉骰子自他掌心中落下,正落在小姑娘的手畔,被她伸手拾起。

李容徽与她相对而坐,看着小姑娘轻轻将白玉骰子掷在棋盘上,如寻常时一样的从容姿态,柔白的小脸上未见半点波澜。

他想,小姑娘应当是已不记得这两枚遗落在长亭宫里的白玉骰子了,便像是当初冬节时决绝地抛下他再不往来一般。

凉薄又擅忘。

他眸中暗色微涌,唇角却轻轻抬起,只低声道:“听闻你素日里与昭华打双陆,都要压上一些彩头。不知道今日,打算压上什么?”

棠音闻言,轻垂下眼左右看了看,见自己晨起时走得颇急,身上除了贴身的一些物件外,再无旁物,便轻轻摇头:“我没带什么东西来。”

她说罢,轻垂下眼,思量了半晌,终于缓缓开口,轻声道:“若是你赢过了我,我便与你说一桩你不曾知道的事,权当是赌注了。”

白玉骰子应声落在棋盘上,响声轻微。

李容徽并不去看骰面上的数字,只抬眼望了她良久,终于低应了一声:“好。”

一把双陆进行得格外沉默,两人各怀心绪,谁也不曾开口,唯有春日尚寒的朔风卷着尘土自亭外无声而过。

许是心虚不宁,也许是运气不佳,当晨雾散尽,天光大亮之事,这把双陆也很快分出了胜负。

棠音也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檀香子,轻声开口:“是我输了。”

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她与李容徽打双陆,从来都是输多赢少。犹记得第一回与他打双陆的时候,还输了整整一日,不甘心到,都忘了去赴昭华的约。

……明明相隔不远,可如今想起,却已如隔世之远。

她强自敛下了思绪不再去想,只缓缓抬眼,看向与她相对而坐的李容徽。

李容徽亦深看向她,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静默不语,似在等着她兑现方才的承诺。

棠音便轻启了唇,当话将要出口的时候,却又迟疑了。

大抵是这一盘双陆打得太久,以至于春寒时节微凉的朔风一寸寸地消尽了心头一时涌上的烫意,只余下凄清而透骨的森凉。

事已至此,即便是说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只是给彼此,给她的家人徒增忧患罢了。

沉默了良久,棠音终于缓缓自青石凳上站起身来,拢紧了身上的羽缎斗篷,轻弯了弯杏眼,低声道:“此去北城天寒路远,七殿下——”

“保重。”

她的语声极轻,尾音几乎要消散在微寒的春风里,还未来得及听清,便又被一阵急促而昂扬的战鼓声打断。

一声又一声,自盛京城的方向遥遥而来,似叩打在人心之上。

这是大军开拨在即,鸣战鼓誓师。

李容徽握着那两枚白玉骰子的手指骤然发紧,显出青白的骨节。

良久,他哑声低应了一声,起身大步往十里亭外走去。

棠音的指尖已将袖面上暗绣的海棠花揉得发皱,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抿紧了唇,微弯着一双杏花眸,平静地看着他走出了这逼仄的荒亭,看着他转身上马,看着朔风带起他玄色的氅衣边缘飘飞如旗帜,看着骏马长嘶一声,向着陌生的路途绝尘而去。

马蹄带起的疾风吹动道旁的荒草,小姑娘那双微微弯起的杏花眸渐渐垂下,里头一层浮釉般浅淡的笑意也尽数收了。

挟裹着战鼓声的朔风带起她的裙裾,往李容徽离开的方向追去。

随着马蹄声渐远,风声也渐渐止歇,被朔风带起的裙裾重新垂落回她的身侧,如一朵开败了的棠花。

棠音微抬着一张净白如瓷的小脸,静静在原地立了半晌,直至彻底望不见李容徽的身影了,这才低垂下眼睫,沉默着往相府的车辇前行去。

等候已久的檀香忙迎了上来,也不敢多问,只忙自车辕上取了小竹凳下来,扶着她,步上了车辇。

锦帘还未落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又落雷般响起,打破了官道上的寂静。

棠音下意识地抬起眼来,回首往声来的方向望去。

正对上一双浅棕色的眸子。

去而复返的李容徽高居马上,双手紧紧握着缰绳,只哑声问她:“棠音,你可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棠音掀起锦帘的指尖倏然一颤,隔着这薄薄一层锦缎,于在掌心里留下了月牙形的白印,却觉不出痛意。

她默了良久,终于轻抬了唇角,低声开口:“记得平安回来。”

随着话音落下,棠音轻轻松开了手中的锦帘。

帘幕落下,隔开一方昏暗天地。

棠音半倚身在大迎枕上,紧紧阖着双眼,任由眼底的雾气氤氲成珠,成串坠下。

天地静默,车轮碾过道旁荒草得细微声响中,背道而驰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渐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