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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呼吸凝滞于一点,他再也喘不上气……
黑暗里,褚珩猛然睁开了眼睛。
额头上皆是密汗,胸口的盾痛又涌了上来。
这一箭是前年吐蕃人意图侵犯安西四镇,他于碎叶城前所中,鲜血几乎浸润了整件盔甲,几要丧命。那一战后,在安西都护府养了许久才痊愈,只是每临冷涩的日子,总难免牵动。
西域冬日的风凌冽,这五年,大大小小的伤口不断,早日里的那一脚许是牵动了旧伤。阿娘素来最不喜他将疼痛言之于口,自小养成的性子他倒是也觉得忍忍便过去了。
身上的伤口素来都是自己或是阿九处理,这倒也无妨。
阿娘……
他想到这里,视线向上抬了抬。
上头隐约落下外头银杏的影子,像是水里的藻荇,跟着风剧烈晃动,压迫了他的眼睛。
他用了很久时间,才缓和了呼吸。
外头不知哪个墙角起了声猫叫,贴着墙角移过去了,他支起身。
有一瞬,他以为自己还在安西的军帐里,直到转头看到床榻上落下的一片被角,他才微微反应过来,抬手拂了拂汗。
床榻上的人翻了翻身,呓语了一句,他听不清,有不知什么从枕上落在了外头。
他眯了眯眼睛,那是她的头发,她似乎是嫌它们碍着她,将它们都捋到了旁侧,转过身,那乌发便没有了力支撑,便只能顺势沿着窗边尽数落了下来。
像是雪山上溶解的水,但似乎比那寒水再柔一些。
褚珩不知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很奇怪,但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的神思定了些。
八贡雪山,春日雪水初融,沿路便见春木繁花,溪水像是勃勃的生命,那是安西最好看的时候。
满城花香,望之如绣。
他的目光在她的头发停留了片刻,然后又移开了视线。
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他很不习惯。
……
大殿内的烛火还未灭,屋子里早早置了炭,整个室内暖烘烘的,宫人们不敢多吭声,也只是偶尔在角落里时候,拿衣袖拭了拭汗,急忙继续往炭炉里加炭。
帝王半依在床榻上,上头压了多层被褥,他却似还觉得不够一般,又着人加了褥子。
“圣人。”高仲在旁递过一盏茶,“圣人还是休息些许,这几日伤了神,明日还要行礼,若是太后娘娘在天有灵知晓了,也会心疼的。”
德明帝没有去接,头往圆枕后仰了仰,岁月的斑驳已经在他五官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打着皱的纹路里,只有烛光渗过去的重重阴影。
“大理寺,刑部那里,去查了么?”德明帝的问得微弱,他抬手揉了揉眉头,语气里最后几个音往下垂。
高仲服侍德明帝多年,知晓这位皇帝的脾气,年少即为的天之骄子,多年来又御架寰宇,随着年月越长,除却文顺皇后和她的子女们,其余的事情,多数时都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帝王心难测,如今到这年纪,唯高仲知晓,他愈问得平静,便是愈对此事愤怒至极。
“回圣人,大理寺卿高公已领了旨意,正在全力追查春明门一案,圣人尽可放心。”
“放心?”德明帝把手放下,斜戈了眼高仲,唇角似笑非笑扯了扯,似乎还在等高仲说什么话。
高仲慌而叉手,语气仍不紧不慢:“回圣人,黔南的军务已然查得差不多了,算算日子,赵国公应当也在归程的路上,就这一两日的功夫了。”
德明帝眼角抬了抬,手指扶过丝滑的被褥:“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圣人指的是春明门爆炸一事?”高仲略有迟疑,须臾后,又恭敬一揖,“奴愚笨,不敢胡乱猜测。”
“无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德明帝抬了眼,视线落在高仲脸上。
“那奴便直言了,”高仲也不再推脱,“自去岁圣人着太子守长陵思过,又谴赵国公于巡查黔州一带食货,迟迟不召殿下和赵国公归朝,朝臣多对储君之位起了异思,今日一案,炸死之人虽是崔大将军,但归根结底却明显是朝着殿下来的。”
“然后呢?”德明帝闭上眼睛,示意他继续。
“朝中国丧,满朝文武皆知晓,圣人定会召太子回宫守丧,因而,最不想太子回来的,定然便是此案主谋。”
“那你说,不想太子回来的,是谁?”德明帝继续问。
“奴……奴不敢妄言。”高仲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跪了下来。
“会不会是淮王?”德明帝淡淡开口,说得漫不经心,视线停在了高仲头顶,“他五年军中历练,在安西争下不少军功,听闻安西如今称都他为小成王。不仅安西,再者兵部,朝中诸多武将,如今都很看好这位淮王呢。”
德明帝还是皇子时也曾于陇右主掌军事,封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