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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阿九回头。
褚珩还站在那处,但好像往外挪了几步,神情仍隐在黑暗里。
“你方才说,她去了彩缬铺?”
“是。”阿九道,“娘子与琥珀从那铺子出来便去了彩缬铺。”
褚珩听毕,从棺材铺正中那黑色漆木厚棺绕了过去,有光从腐烂门板的夹缝里渗了出来,落在少年的袍子上。
少年郎君着了一身胡服。
窄袖,束腰,领口间纹了几团锦边,绣的是云鹤纹。
那光只是细细的一束,唯亮了领口间那用暗线勾的云鹤图腾。
暗处不见影,唯一只正展翅欲张,往未被照亮的那无尽晦暗里隐去。
他的手一推,脚步落在外头的沙地上,软靴起了不小尘土。
“郎君,咱们去何处?”阿九在后头追着问。
褚珩却不答,阿九便也只能默着声,在后头亦步亦趋跟着,时不时将后头要挤上来的人替褚珩辟开。
但这辟开倒也无用,他家郎君若论相貌,自是邺京城里顶顶俊朗的小郎君,可就偏爱蹙着眉,周身又冰冷冷的,那些沿街的小娘子只窥了一眼,便被他家郎君骇人的凌冽气息逼退了几尺,谁还敢靠近一步。
若说起来,也就娘子与郎君说得话最多。
这也是郎君最有耐心待的女子了。
他正这般喜滋滋想着,见前头的郎君脚步忽然停了。
“郎君,这彩缬铺就在前头转角,您不过去吗?”
褚珩扫了他一眼,阿九瞬息低下头,街边窥着褚珩的几个小娘子也被这骇人的眼神一躲,纷纷疾步逃散了去。
“我回大理寺。”褚珩转过身,“你盯着。”
“奴知晓了。”阿九瞥了瞥嘴低下头,方才郎君分明是朝着那铺子走的,怎的就几步路又停了下来?
郎君这心思,他实在是猜不透,即使如此,他也只能叉手道“喏”便小步朝前奔去。
“琥珀,这颜色衬你,明艳好看。”虞秐升拿彩帛在琥珀身上比了比。
“娘子,这海棠红未免过于娇媚了,奴可衬不起这样的颜色。”琥珀急着把那彩绢往身下扯,急急出声道。
“怎的就出格了,我瞧着倒是正好。”虞秐升笑道,“莫要只着那些暗暗的颜色,瞧着心情多不好。如今已然出了国丧,且再几日便就到新岁了,怎能不着鲜亮些。”
虞秐升说这话时,忽而便想到了褚珩。
她初见褚珩是在大明宫的宫道上,众人皆着衰衣,那苍白粗粝的布料在他身上,愈多了雪色寂寂。
锁在淮王府的这些日子,他倒是会着一些半臂,圆领袍一类常衫,都是半旧不新的模样,不是黎色便是绀青紫檀一类重色。明明也不过双十少年儿郎的年岁,偏喜着些死气沉沉的颜色。
连着那阿九和他身边的内侍皆是,都着了些压着眉宇的重色,看着便让人觉得心生压抑。
她不喜欢。
“府里那些人,每日都着那么重的颜色,瞧着便心情不好。”虞秐升又拿过青葱色往琥珀身上比,“这般豆蔻的年纪,自然要着最亮的才配年华。”
“娘子,可是,这也太,太过了,奴不过是府里的婢子,怎么这般艳的颜色。”琥珀为难道。
“几匹布也无多钱,买了再说,”虞秐升很快被前头另一方布料吸引了眼睛。
春日多娇,夏日浓郁,偏秋日是熟于芳时,轻佻浓郁皆成了明亮却又不失温柔的艳。
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
这緗色,是最温和暖煦的颜色,她便偏要着这颜色的衣衫,这颜色瞧得久了,久而久之,烦事皆能过去,心境亦至悦然。
她最擅安慰与鼓励自己,也绝不委屈自己,即使在这个世道也是一样。
“买了。”虞秐升示意琥珀掏出钱递给店博士,“瞧着时辰应当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去继续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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