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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是在激我?”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比丘尼道,“我确实是在激四娘。”
“云中白鹤,非燕雀之网所能罗也。这世间本就对女子苛刻,欲生羽翼,便先折腿;若学疾跑,先锁镣铐。待稍稍有了赢了那些庸碌男子的苗头,立刻让千夫指着说女子心不正,道不得,再用牢笼封起,寻了日子再卖了去。世间有才女子本有万千,却也耐不住这般磋磨了。”比丘尼继续道,“当然,我自然也不会逼迫四娘,四娘可以做自己的选择。”
“这是前往安西的通牒,里面的出城关单皆已安排好,四娘哪日想开了,便随着城东甲七客栈的商队,一同出发便是。”比丘尼站起身,双手合十,起身离开了。
门开,破茅草屋子里,惊起了不少的灰尘。
女子将那通牒捏在手里,她低头扫了眼那柄横刀。
横刀,不过是她一时的妥协所配,骨朵,才是她真正的最称手的武器。
她缓缓闭上眼睛。
好像多年前甲胄上的血腥气还是那般浓烈,一柄骨朵长驱直入,鲜血溅在甲胄上时,她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那些敌军脸上看到她女子的脸庞先是怔住,随后是不怀好意地嘲笑,很快,这嘲笑就被骨朵砸得粉碎。
什么突厥重甲,也耐不住她手里的一柄玄铁骨朵。
她那些无用的阿兄们,却是一群见了血都要呕几日几夜的孬种罢了。
榆关解围,她来不及换身上的甲,满心欢喜去寻阿耶求赏。
远远的,她先看到了阿耶脸上的震惊,再接着,那种神情便成了某种厌恶,距离得近时,像是看着什么污秽之物。
脸上是重重的一巴掌,方才战场上意气风发地骄傲随着这一巴掌一同消失殆尽。
“不知羞耻!”阿耶的话如同重重垂落的长刀,将她所臆想的辟得粉碎。
“女子抛头露面,是我崔家的奇耻大辱。”
“我没错!”她叫嚷着,“我帐中已经攒下了这么多人头,阿耶应当升我军职。”
第二个巴掌又落下。
血迹从嘴角渗落,能尝到喉咙里止不住的血腥味。
她咬着牙,将脸又转过了过来。
“我没错!”
第三个巴掌——
“我没错!”
青州外还泛着血腥气,她甲胄上的血迹已经风干了。
她被罚跪在祠堂几夜,青州的大雪下了三日,几乎积了半尺人高,祠堂冷得滴水成冰,连门外都被雪堵住了口子。
身子在渐渐失去知觉,最后,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她彻底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便已经身至洛阳城里。
亭台楼阁,青柳繁花。
新鲜,繁华,但通通都不是她喜欢的。
她被锁在这精致的院子里了。
锁在这座几乎极少下雪的繁华城里。
摸过粗粝城砖的手被迫在那些丝滑柔弱无骨的绸缎上绣死寂的花,甲胄上的寒意距离她越来越远,偶尔深吸一口气,她才能勉强回忆起那年在榆关时冲天的血腥气。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
不过是在迎亲的前几日,邺京却忽然传来消息,她多年未见的父亲,死了。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试才改了尺寸的嫁衣,她先是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青绿色大袖,上面绣着花鸟吉庆的绣纹。
抬手抹了脸,眼角有些湿。
她拿起手背擦了擦,随后,她发现自己的唇角却微微翘起来了。
然后逐渐成了某种很夸张的形状,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身上着的这件青绿色的嫁衣忽然便碎了,裂成一道道口子,衣衫上的鸟好像都开始展开翅膀,它们在脱离这件衣服,朝着天空展翅飞去。
记忆回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将那通牒捏在了手里,那纸末处,攒成了深色。
低头看着那通牒半晌,她很快作了决定。
刀鞘握于手,长腿一跨。
雪停了,她准备去安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