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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晓明坐在椅子上，两眼放空，喃喃道：“九九年，九九年……”
“这一年都有什么事情发生？”徐晓明狠狠地拍了自己的头，“我上辈子肯定是白活了。有用的我是一点也没记住。”
徐晓明使劲想了半天，除了记得自己在几天前参加的中考几道题以外，自己什么也没有记住。倒是考完试和同学们出去玩，结果回来就生病了，一直迷迷糊糊的。所幸当年的医生还没有打点滴的习惯，就给开了些药，然后就给打发回家了。
饭桌上，一盘土豆丝，一盘烧茄子，三碗粥。这是徐晓明最爱的菜，也是徐家平日里的晚餐。
徐晓明看着一桌子菜，分外的熟悉和怀念。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去看自己的爸妈了。妈妈的菜久久没能尝到了。
徐晓明打了个嗝，说道：“还是妈你做的饭好吃。”
“刚好了，不能吃荤的，喝点粥。想吃肉，等你好利索了，再给你做。”徐妈妈笑着说。
徐晓明此时的确是有些饿了，端起碗便大口吃了起来。见到自己的儿子能大口吃饭，老两口也放心了不少。
“爸，妈，我想和你们说个事。”徐晓明见爸妈都吃得差不多了，小声的说了一句。
爸妈交换了一下眼神，见对方也是茫然，便一起看向徐晓明。“有什么事你说吧。”徐爸爸说道。
“你们别紧张，我想说的是咱家今后该怎么发展的事。”徐晓明坐直了身子。
徐妈妈听后，放松下来，说道：“你这孩子，吓我一跳。还以为什么事呢。你爸这几台机器开着，过两年你考上大学，够给你交学费的。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好好学习就行。”
徐爸爸没有做声，但是眼中露出了对未来的担忧。
徐晓明很认真的说道：“爸妈，我不是说笑的，请你们认真听一下我的意见。你们别把我再当成小孩子了。”
徐爸爸看了一眼徐晓明：“那你说说看。”
“那我说了。第一，最迫切的问题是单一。商品单一，渠道单一。是，咱家现在通过苏叔叔，有稳定的收入。可是，从进纱到出布，我们家的这点东西都是通过苏叔叔那边操作的。价格什么的，也是他说了算，换句话说，我们就是给苏叔叔代加工罢了。可是一旦苏叔叔不要了，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厂子规模不大，照现在的发展下去，没法扩产。以我们家厂子的规模，再想给别人加工，似乎很困难。另外，他给的价格太低了，虽说有的赚，可是大头都在他那里了。我认为再一味地依托苏叔叔，我们的路会越走越窄。”徐晓明一脸严肃的说道。
见老爸没说话，徐晓明接着说道：“这第二嘛，设备问题。这几台设备都是快十年的机器了。工艺眼瞅着就跟不上潮流了。南方的小作坊都用上最新的织布机了。不仅用人少，而且对纱线的质量要求也不高了。不会时不时断线了。如此高效，势必会将布的价格降下来，到时候，我们干不着数了，会越干越亏的。现在，爸你几乎是连轴转了，到那时怎么办？可是如果我们换设备，这设备价格太高了，我们家换不起。”
徐爸爸微微的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了徐晓明的话。
看到自己父亲的样子，徐晓明内心得到了认可，越说越兴奋：“第三，那就是大环境。这个有点虚，但这是最快实现的。这马上千禧之年了，国家即将加入wto，外贸业务会增多。我们这个小城市要资源没资源，要旅游没旅游，只能是资本介入发展劳动力密集型企业。这最典型的就是纺织业了，到那时，周围的纺织厂越来越多，竞争会越来越激烈。给我们这样的小作坊不会留下太多的活路。而且今后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再是只穿纯棉衣服了。随着科技的日益发展，新型纺织材料会越来越多，穿起来会更舒服。不是过去那种的确良可以比的。什么竹纤维啊，莫代尔啊，颗粒绒啊，更柔软更贴合，还保暖，可选的种类太多了。单一的纯棉织法当然有市场，但是市场会越来越小。我们生存的空间也越来越小。我说了这么多，我的意思就是再这么干下去，这条路行不通。”
徐妈妈没说什么，不可思议的看着徐晓明。不敢相信这些换出自自己的孩子口中。而徐爸爸想了一会，问道：“你说了这么多，你觉得我们家能改么？又该怎么改呢？”
徐晓明内心激动坏了，老爸这个人他还是了解的，他只要是问了，那就说明，自己说的是对的，接下来，就有可能按照徐晓明的计划进行了。
“铃铃铃”电话突然响了，徐妈妈过去接电话。
徐晓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说道：“这得看老爸你有多少魄力去改了。”说完，便看向老爸。
徐爸爸示意他继续。
“所有的产业链条中，基础粗加工是最累的也是利润最低的，反倒是精细化生产才能创造更多的收入。老爸你在纺织印染行当干了十几年，这里面的道道肯定比我清楚。我认为，我们要建立一条自上而下的的通路，打造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链条。你知道的，单纯的织布利润不高，还特别累。真正高利润都在下游，一米布如果是直接卖，就几块钱。可是，如果做成成衣，那就几十块了。这中间差了十倍。即便是把人工、设计、宣传的费用都算上，还是要比直接单纯卖布利润高。”
“你想的挺远，可是不实际。如果是改做成衣，得上机器，还得找工人，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算上这前期投入，回本时间就是个问题了。”徐爸爸默默的算了一下。
“老爸，我的意思是分两步走。第一步，我们前期将产品的生产工作外包出去，找现成的工厂来做。第二步，我们扩大规模，进行自行设计生产。你也知道，现在外面加工一件衣服，大概也就3块钱左右，如果量大，还能再便宜。就算加上棉布，也不会超过5块钱。这里面的路数，你比我更懂。”
徐爸爸点了点头。
徐晓明又给算了笔账，“现在商业街地段最好的位置也就两万一年，偏一点的一万五就能拿下来，加上装修，最多五万块。现在是六月份，如果现在开始弄的话，我们8月份开张，正好能赶上9月份学生们开学。前期投入的话，我算了一下，不会超过十万。只要我们的款式符合时尚潮流，生意不会差的。”
徐妈妈接完电话，过来对着徐晓明说道：“你姑姑电话，问你好点了没有。我跟她说，你这正在规划大计呢。你姑姑说，你要是有时间去她家玩，考完试了，过去住两天。顺便给你弟弟辅导一下功课。”
徐晓明笑了笑，摆了个“ok”的手势。随后，站起身来，对徐爸爸说道：“爸，你好好想想我刚才的主意。成功的概率没有百分之八十，至少有百分之六十，赢面挺高的。就算是失败了，我还年青，所有的后果我来承担，就算是将来我不上大学，我也能撑下去。我能吃苦。”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哗”几日来的阴沉终于化成了暴雨，铺天盖地的泼了下来，将室外与室内分成了两个天地。
隔着窗户，徐晓明咬着笔杆子，出神的看着外面的雨。
这天夜里，爸妈讨论的声音直到很晚，还没有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