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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万里击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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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爱人和他儿子已经做客回来。见炉上的锅快烧干,他爱人加了些开水,顺便往玉白色的炭炉里添了几块炭。

“嫂子,你先去休息。我跟建文好几年没见,怕还有好一会可聊。”我笑着说。

建文也让他爱人和儿子先去睡觉。

这里的习俗与滨州不同,每到冬日,家家户户都准备炭炉,放上一只牛肉或是鸡汤火锅,再备几样荤素搭配的杂菜,不管喝酒时间再长,也能吃到热乎菜。

不知不觉间,我跟建文已喝干一瓶当地以口感柔和知名的白酒。

“再来点?”建文问。

“可以,不过要限量。”我掂量了下自己的状态,还行,并没什么醉意,“一人再喝二两吧。”

建文新开了瓶同一个牌子的白酒,将我们俩人的杯子倒满。

“这杯子斟满正好二两。”建文笑着说,“几年没见,你这酒量不如从前了。”

“年纪大了,酒量是一年不如一年。跟大学那时候更是不能比。”我感叹道。

建文、尉迟和我,三个人的酒量都不算差。建文自然不必说,当年跟大个子拼酒,两斤半白酒下肚,竟然还能走着回寝室,简直被我和尉迟奉为神人。尉迟和我虽然不能跟建文相提并论,但与班上其他同学相比,却算得上是翘楚。如果状态好,我们一斤白酒完全不在话下。酒量有别,酒风也迥然不同。尉迟性子急,喝酒也勇猛异常。酒桌上他喜欢打头阵,最见不得别人啰啰唆唆,经常是杯到酒干。这样的酒风爽气倒是爽气,却也容易醉,常常是酒席过半,他便有些语无伦次了。我则不然,是慢热型,一般开始的时候只会浅酌,坚决不拼酒。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感觉才会慢慢上来,这时候我也跟尉迟初始一样,是来者不拒,有时候还会主动出击,所以酒量不好的人往往最怕我这种类型。

“你们俩这酒风,可真是一对最佳拍档。”建文有时候会打趣我们说。

“这就叫相得益彰。”尉迟笑着说。

“拉倒吧,你们这叫前仆后继。”每次尉迟说这话时,建文的回答总是一样。

建文喝酒颇有武侠小说中的侠义之风。他喜欢正襟危坐,端酒杯的姿势就像右手抱了个孩子。他并不像别人那样把酒杯送至唇边,而是仰头张嘴,杯子移至嘴边还有寸许时,杯口随即朝下直接把酒倒入喉中,杯身并不与嘴唇接触。与我跟尉迟或急或缓不同,他喝酒的节奏始终是不紧不慢,杯子里的酒总是以让人生畏的量在减少。尉迟曾就这个问题与我探讨过,为什么他能控制得那么准,每次喝下去的量相差无几,就像事前他用记号笔把杯子里的酒等分过一样。探讨后的最终结论是,建文已经步入酒仙之列,他对酒的感觉异常敏锐。

“关于我们‘五槐堂‘赵家,还有一个世世代代相传的规矩。”建文说。

“什么规矩?”我问。

“长房长子取名必须是双字,首字是限定的,与字辈相连。第二个字虽然不限,但有讲究。”建文夹了条他们这边称之为“生付”的豆制品放入嘴中,慢慢嚼碎咽了下去,又接着说,“偏旁部首得是火,或者虽然偏旁不是火,但字形结构里必须有火。”

果如建文所说,这个“赵玑燮”,名字的第二个字“燮”有两个“火”。

“这个赵玑燮是什么字辈呢?”我问。

“如果他确实是‘五槐堂‘赵家的后人,从名字来看,他应该与我同辈,都是‘击‘字辈。”建文说,“你知道,每个家族都有排字辈的类体诗,我们也有。”

“脱鞍暂入酒家垆,送君万里西击胡。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他清了清嗓子,徐徐念道,“传到我这代是第十三代,正好是西击胡的‘击’字辈。”

长房长子必须取双名,首字表示字辈,第二个字里必须得有火,我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照你说,这个赵玑燮是你们‘五槐堂’击字辈的长房长子。”

建文点点头,“如果他真的是‘五槐堂’后人的话,可以这么说。”

“这个规矩只适用于长房长子?”我问建文,“其他人呢?”

“对,只适用于长房长子,其他人没有这项要求。”他说。

“这背后究竟有什么用意呢?”

建文摇了摇头,他也不甚了了。

我慢慢的对这个赵玑燮充满了好奇。他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会不会真如他自己所说是“五槐堂”的后人、建文的族兄。就连建文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有这个族兄的存在,尉迟又是怎么认识他的。还有,尉迟在日期9月5日的化验单上写的检查医生姓名是“赵玑燮”,是随意为之,还是在向沈璐或者其他看到化验单的人有所暗示呢,上面的潦草签名是赵玑燮自己签的吗。

那个叫“tfas”的又是什么组织呢。清朝时有桐城宰相张英家人“一纸书来只为墙”,这个赵玑燮一通电话当然不会是为了什么墙,其最终目的是想知道这个“tfas”组织。从他跟建文打电话时云山雾绕的样子看来,赵玑燮的目的确实有可能是想向建文打听个“tfas”组织。

“赵玑燮电话里提到的‘tfas‘组织是什么情况?”我问。

一个素未陌面的“族兄”,突然有一天打电话来云山雾绕地聊了半天,最后才似漫不经心的问起一个叫“tfas”的组织。这古怪的举动,反常得令人生疑。

难道说建文家族跟这个“tfas”组织有什么关联。

建文半天没说话,显然是在极力搜索与之相关的任何信息,最后他略显沮丧的摇摇头,“这几个字母很有可能是某个组织名称的英文缩写,感觉很陌生,完全没有印象。应该从来没人向我提起过,也没见过或是听过相关的材料。”

与建文见面,本意是想与他聊聊,减轻些我心中的疑问。谁曾想,疑惑不减反增,又凭空冒出个“五槐堂”的长房长子,我心中的疑云不禁越来越浓,问题越来越多。

在中国这个注重齐家后才治国平天下的传统社会里,有很长一段时间,家族的观念根深蒂固。正如建文所说,大多数家族多会以类体诗的形式将祖宗的期望与教诲写成家训。后人往往以此为志,并且根据传下来的类体诗定辈排序。比如建文是“击”字辈,往后排,他儿子是“胡”字辈,孙子则是“功”字辈,曾孙是“名”字辈,其次序正是按“……击胡。功名……”这几个字而来。

不过这种家训内容多以勉励后人奋学上进,荣宗耀祖光大门楣为主,比如“文章华国贵”“家声振汉周”之类的语句。建文家族的却显得与众不同。“脱鞍暂入酒家垆,送君万里西击胡。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这分明就是与朋友分手时的赠别诗,哪有半分对后人的期望与叮嘱。莫不是建文祖上目不识丁,央人半天才求得一首诗,也不问内容就如获至宝珍藏其家传于后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应了那句“没文化真可怕”的调侃了。我很想把这个玩笑说出来,转念一想,哪朝哪代也没说不能用赠别诗作家训定字辈,可别冒冒失失地唐突了人家先人。